站内搜索

文学 Literature

当前位置: 首页 > 文学 > 文学评论

32匹骏马在蛮国大地踏出黑火——简评《独立》第19期“2012大凉山彝族现代诗32家”

作者:麦吉作体 发布时间:2015-01-22 原出处:彝诗馆 彝族人网 点赞+(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大凉山六月阴雨冰冷的则峨山中,我只看到大雾和流云光顾着山上,有时也像狼群一样扑下山来,让妇女们埋怨不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还是没有看见过传说中在这片山里出没的神龙,尽管在这里呆了近660天。无聊又感觉凄冷,于是我穿起厚实的披毡在精神的内核里睡去。
 
  在6月16日凌晨,活见鬼!我看到32道霞光从不同的地方飞升入这个真真实实的苍穹,夺目而纷呈。这是一种万年时光中的美丽瞬间,宇宙之精还是天地之气。彝族人是信仰鬼神的,包括我这个受过所谓现代高等教育的人也不另外。我始终感到不对劲,心情也不自在,暗自吃惊并揣摩着,于是骑上坐骑前往隐匿日史普基的男巫发星处,请他帮我算几卦,彩霞并同生辉是吉是凶?他眯着眼睛笑,长发和黑须在风里野草般飘动,拒绝占卜,说天机不可泄露。只是叫我回去再等几日,你便会知晓一切。
 
  原来,自己只是做了个梦,醒了。起来洗漱后,电话铃声响起来,邮递员叫我去拿包裹。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发星兄寄来的书,《独立》第19期,绿色皮纸一本。我拿回家仔细阅读起来,兴奋难抑,特别是大小凉山彝族现代诗32家,让我这个小小之彝人非得评写出小小文章的冲动。于是我就跟32个灵魂在6月20日夜晚碰撞出以下的小火花——内容。
 
一、蛮国之需32匹骏马的32袋食粮
 
  我呆在山里其实无法真正安静,因为我深感到全球化大背景之风已经所向披靡地攻进世界上的每个少数族群之家园。从亚马逊河畔到密西西比河岸,从尼罗河畔到金沙江边等等。一种不可抵挡的势头向更为纯洁原色之地伸出贪婪的欲望,密林中,深谷里,孤岛上,山洞里等都仿佛可以闻到异味气息。就连我家纯种的荞麦都已经受到来自外国出产的化肥的营养补给。屋后这片疏松肥沃的黑土也已逐日板结坚硬,乡亲们都对人工制造的肥料埋怨不已,说它是罪魁祸首。我不知道那样的化肥磷肥等的运用对人体生理的自然健康造成任何隐性潜在的危害。活体的人就不可避免地卷入这趋同性互涉性混杂性的时代浪潮里了,何况是一个民族。
 
  目前,就彝族文化的发展来说,处于一个自我命运性的困境,而其实真正突围汉化和西化等多重异族文化魔影的围剿,需要自身文化内核的质地清洗和借鉴吸收人类文明的先进精神之健康元素。山鹰组合和彝人制造两个从大凉山土生土长却知名在外的民族乐队就是其个案。有时候为了生而“死”是必要的,为了尊严而承受“耻辱”也是必须的。而我们彝族传统文化跟现代主流文化接轨另一个成功的典型就是彝族现代汉语诗歌,或者未来的彝族现代英语诗歌。尽管现在影响不是很强很深很广,但是其他兄弟少数族群如亚非拉地区的诗歌已经做出美丽的表率。一种文化无视他族文化而横行霸道会激活另一种文化的复兴之火,抗争之欲。就不说有着完整精神文化体系,拥有悠久历史和深长文化之根的大西南彝族。而我们《独立》19期上的大小凉山彝族现代汉语诗歌就是夺回“汉语”利刃反击对方的表现,移植汉语让汉语得到更健康的体制和良种,同时也让我们的文化嫁接到主流之树枝上得到预料未及的丰收果实。 
 
  从进入民主改革后,彝族社会进入国家体制化的轨道之后,彝族的原色逐渐消失,也收获不少。如其消极悲观的一面,譬如:母语遭到空前的危机,除了山寨里之外,几个民族学校之外,母语几乎被鄙弃了。城镇甚至山里的彝胞以说汉话为荣,给孩子起汉族名字,比如罗建华,马建军等等,让人不得百思其解。毕摩文化也逐渐走向神台,成为商业浪潮下谋取金钱的手段,彝人也厌弃毕摩文化活动。物质和精神在大山里的失衡,贫困依然守护着山里的人。彝人们丢弃羊群和牧人而流向全国各地打工谋生,部分人让彝族形象也在外面毁尽了。贫困疾病,失依儿童,吸毒贩毒,抢劫偷盗,酗酒赌博,腐败浪费,权势膨胀,杀人打架等像梦魇般萦绕着这片古老而失去原色天空的大小凉山。至此,有这批血脉流淌彝人之血,灵魂清醒的歌者拾起他们的诗歌匕首刺向天空。
 
  一群人子是不愿目睹自己糊里糊涂的被消灭的,也不愿把自己的土地和女人被掠夺,更不愿把母族被刀屠在自己的脚下的。32家诗。32匹骏马。32座诺域之峰。现在呀!他们是一群重返而来的勇士,身上散发着远古彝人铜硬和高贵的气息,深入肮脏和腐臭的内部进行使命性的打杀。他们是一群由大毕摩阿苏拉则派遣而来的祭司,以诗人的名誉成为神职,以诗歌的的方式诵经,超度和唤醒已死去的或麻木的或沉睡的或醒来的族人。他们在撕心裂肺地呼唤和呐喊。他们试图把经受弹雨枪林而沾满血迹的灵魂作为旗帜指引同胞在冲锋。他们在上演一场无声无息而只有自己才看得明白听得懂的战争。是时代迫使他们逃离后的回归。说白了,《独立》19期里的彝诗32家就是一群黑色闪电家族的苍鹰猛虎,不死之神。诗歌在这里需成为他们手中的利器割破并治疗时代毒瘤的方式之一。
 
二、蛮国之适合生长诗歌之树的文化土壤
 
  大小凉山那么一个小小的国度,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众多的诗人和诗歌爱好者?这个问题可能让很多族外的诗人感到不解。在这里,物质相对匮乏,写诗也不是奢侈之事,自然而然。我想诗歌的繁荣有其根源性。
 
  (一)彝族传统的口语歌诗发达。彝族人们的生活中处处见到以诗歌的方式传情达意,如婚丧嫁娶的场合等,语句通常是五言体或七言体的。彝人惯用诗性的思维表达事物。生命以诗性的方式存在。
 
  (二)彝族的民族性格富多情感性。曾有人说,彝族是个理性小于感性的民族。它是一个含蓄、委婉、沉郁、内敛、粗犷、庄重、严肃,抒情而怕羞不怕死的民族。在大小凉山,你永远也看不到互相钦慕者的情歌对唱。歌者在彝域是以一种抒情和深沉的生命旋律方式而存在。
 
  (三)彝族居住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彝人的诗性。常年居住在群山中,山峦高低起伏并绵延,白云和蓝天令人有种窒息的美,金黄阳光和朦胧的月色让人迷醉。如何不撩拨有心有肝者的情弦?
 
  (四)深受现代汉语诗歌的影响。写诗者大都是有灵魂的人儿,受过现代意义上的教育,接触过现代汉语诗歌。让保留原族文化意识文化根性的彝子们重新找到更好的抒发自己内心郁积的情感喷射媒介,即汉语。有人曾说,我不要汉文化,我只要汉字,就是其实证。
 
  (五)诗歌文化氛围的影响。有朋友曾玩笑说,几个小伙子在一起就是个乐队组合,看见一个彝族知识青年说自己是诗人。西南民大就是一个典型的诗歌文化之园,甚至被发星称为“彝诗黄埔”,在那里谁都会成为诗人。这种推崇诗歌文化,以能写诗歌为荣,当诗人为傲的思想气息仿佛笼罩散发在大小凉山群山间。
 
  (六)归于一批成熟诗人的诗歌践行。像吉狄马加开启了彝族现代诗歌之道。像发星献身诗歌之路并不断发掘、鼓励、栽培新一代彝族年轻诗人,甚至其主持的少数族裔边缘诗刊《独立》已成为彝诗阵地、彝诗人的摇篮。像阿库乌雾以亚洲少数族裔文化和母语诗歌作为旗帜游走全球,影响着族内族外的母语诗写者等等。
 
  (七)一种人性深处的光辉牵引人去追寻精神王冠,心灵之花。社会的阴暗面激起人性深处那闪光的善美灵魂。诗歌是人类灵魂的代言者,是社会的良知,是时代的声音,是灵魂的话语。善良而向往自由的本性让人自然靠近诗歌说出诗歌。彝族人信仰鬼神,而人无法见到神灵,诗歌恰巧与神灵最近。
 
  《独立》第19期大小凉山彝族现代诗歌32家之树就孕育成长在以上的文化土壤上,32匹骏马狂野奔驰的在以上的蛮国疆域里。
 
三、蛮国之32匹骏马狂奔出诗林的迷人之姿
 
  年轻一代24家:
 
  第1匹 俄木木果
 
  从《独立》总第19期“大小凉山彝族现代诗歌32家”里脱缰狂奔而出的第一匹骏马是俄木木果。木果的诗歌如其名字,仿佛深秋里最后一颗抗争那季节无情逼迫的果实。果实饱含生命里风霜雨雪的侵蚀和击打,欲坠不坠。几首诗以讲述故事的方式并以熟练的诗技表达了一种自我的生命体验,如《王子之死》。一个灵魂漂泊都市和魂牵大山间的挣扎,甚至试图用彝族原生动人爱情悲剧镜映现代彝人的生存困境,如《鬼女之王》。具有一种怀旧的情怀,母族原始宗教信仰在他意识深处的坚牢,彝族崇拜万物有魂观,无魂者是个干瘪无意义的躯体,诗篇富于音乐节奏的美,如《古咒》。
 
  而一首《部落的忧伤》以音乐节奏和整齐对称的形式给我们演绎了比夕阳更忧伤的亡族悲悯之音。五首诗歌都以一种灰暗之调做结尾,“只有那双眉/依然/躺地上《古咒》”“阴冷的/血迹斑驳的/死亡之路......《鬼女之王》”“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最后那滴泪/化作一汪/蓝色的湖泊《王子之死》”“首领的酒杯/斟满血色夕阳/黄昏的忧伤/谁来饮尽《部落的忧伤》”。俄木木果是那个脉管里流淌着祖先之血,依然在大山的月夜里找寻古原色的忧伤王子。可他忘记了时光之轮已滚入21世纪的全球化之边境。王子的利剑也应指向当前狰狞的面目。而他把诗歌灌进民歌质素,顶着月光寻觅祖父足迹是难得的。
 
  第2匹 俄索米苏
 
  俄索米苏,这个名字最先是在我开设的博客上注意到的。在本期《独立》中选入了他的四首诗。那首《消失的色彩》让我们看到祖先原色天空在当前的变换之象。新一代彝人经验当前族人情势做真实的说出。这色彩的消失或重艳与否让我们等待局势的变化吧。中间两首是对情人和故乡的抒情。《彝人的葬礼》与其描述内容不紧扣,应侧重葬礼的过程,这让我想起吉火尔股的《远嫁的新娘》组诗对新娘婚嫁过程进行细致入微的动人刻描。俄索米苏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彝人,他那刚硬而肌肉发达的胴体内深藏女人柔软的月亮之花。
 
  第3匹 所体尔
 
  所体尔,全名所体尔的,汉名陈晓英。她最先以一首《山岗》为名的诗撕开沉滞的蛮国天空,以迷人的身姿在月光下走出七匹狼家族之林,给彝诗国男女不称的天平添加重要女人砝码。在本期的《独立》中,晓英以傲慢气势的姿态从彝国《回归》,唱着魔力的《鬼语》。她用思辨奇诡的语词,让人的器官部位和精神情感区获得了更具张力的存在意义“从我的丰腴中你获得禁欲的光芒/从我的奔跑中你获得固守的理由”《鬼语》,丰腴和禁欲,奔跑和固守,你和我等的事物既对立又交织互存。
 
  所体尔《回归》的高超诗技与独异构思值得刚步入诗道的女诗人海秀《远去的村庄》学习。而所体尔的《第八日》诗让我患近视眼的可怜者苦苦搜寻了半天,没有找到第八日,写到第七日就结束了。原来她给我使了障眼法。就似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武功秘籍上只有前十七掌,从头到尾连起来就是第十八掌。纵观所体尔的这几首诗,磅礴气势如浪潮汹涌而来,她是女人中的男人之骨,史诗式的形式和思想个性在她的体内同生辉。她的诗写让我更推崇思想和形式并举该嫁给最美的诗歌。
 
  第4匹 孙阿木
 
  其实我习诗的历史不太长,刚一周年。还没读过几本诗集。很难介入像孙阿木这样的诗歌之国。读他的诗让我想起前卫诗歌艺术之派“非非”。一种真正深入生命内核的诗性表达,一种独立自由个性的思想光芒。阿木的诗歌让我对眼前之景状产出了深度的质疑,自己一直活在一种被假象遮蔽的世界。如果诗写也是一种生命形态之一,在阿木那里得到清新透彻的独异呈现。他那样的诗歌样态和生命理念让我更对事物的普适性和价值的趋同性感到恶心厌烦。《父亲喂养野兽的时代》组诗,短小精悍,无穷张力,语言陌生化。人生如戏,戏是人生。陷入阿木的诗境中难以分辨真实与虚化。他的诗写思想和行为超出他应对的年龄段。孙阿木的诗歌让苍白无力的汉语得到重生的可能,作为彝族文化身份的阿木把汉语颠覆其原来给人的印象。孙阿木在进行深度的诗歌艺术变革,是彝族诗人中的一道奇光。如果他把诗艺的思想雨露多分点给族人的生存之土上就更完美。
 
  第5匹 山泉
 
  读到山泉的鬼火之前,昨夜我还神奇地梦见了一团耀眼的鬼火。山泉是我一个大学同学的学生。经他的介绍,有过通话和见面。本期《独立》刊发的彝族现代诗歌32家中,他最为年轻,却出手不凡,山泉似鬼火给人下了一跳。山泉以《鬼火》二首对生和死的体验书写。一个90后,站在族人的生命观去写出,难得。被抛向远古的回声中,我们可以听到山泉的声音。山泉以想象远古证实自己的真实,山泉以感悟一种虚无证实自己的存在。他若保持如此的思想状态,勤奋地施肥诗歌之苗,前途无量。
 
  第6匹 麦吉作体
 
  麦吉作体于2011年走进了则峨雪山中,从那以后,他与月光和太阳狼狈为奸。他和则峨山神同居,不小心诞生下了诗,是黑须诗神发星做的媒。他激情地写下了《俄尔则俄夜语》之后相隔不久,写下了本期中的讼金阳诗。灵性之光在他身上的闪现再一次得到证实。诗歌是富于病毒的,在发星、吉狄兆林和阿索拉毅们爱情诗的阅读中,生了爱情诗。从本期刊发的几首观之,其诗歌艺术流于十分浅薄的表层,却溢满情感之水。他对生命的深度理解,对诗性的生活体察,对族性的长远回归,对诗技的领悟能力等远远不足,需进一步的锻造黑铁发能亮出锋锐的钢刀。
 
  第7匹 吉克布
 
  发星曾经说,复兴彝族文化需男人女人的共同建构。彝族女诗人相对男诗人来说,何等稀少。下面这不是加入了个性的吉克布?彝族人姓名之中,通常是四个字或更多,但是我们只看见吉克布三字,似乎漏掉了一字。这让我们对初次相会的女诗人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不要做凉山人的孩子》虽说仿写的,但也有其独特的东西在里面。吉克布高度概描了凉山州各兄弟县独有的社会文化现象。诗歌就是这样,应从内容到形式再到思想上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和神经冲击。我们期待吉克布下一个的优美动作和转身倩影。
 
  第8匹 海离
 
  88年出生的海离在平衡蛮国诗歌之称上给女性加了个砝码。她以两行体、三行体、四行体诗给我们亮出了她不凡而暴躁的诗歌美学。她是我的野蛮女友,也是诺域的天使。一首《男心》让我至今还暗自羞愧不已,因为她把我的心肝直接掏出来看了。一首《彝歌》让天使暴躁的舌尖深藏着对母族江山的无限缠绵,只有恨得越深才爱得也就越深。海离的诗歌已形成一种风格。她在第一人称“我”和第二人称“你”的故事间穿松奔跑。我在读她的诗中,仿佛她的话语锋芒老指向那个“你”,也就是读者的我,我一个大男人被她吓得失魂落魄,无处躲藏。海离的诗歌就是“我和你”的二人世界,让我沉迷其痛痒的爱恨情缘中。
 
  第9匹 海秀
 
  如果一个女人长得如此高挑绝美,如果一个女人有那么善良懂事,如果一个女人那么能干梦想,如果一个女人就这样爱上了诗歌。我就告状上帝,因为他给了她一切的美好,对世人很不公平。我说,海秀,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配娶你回家?海秀来自被发星称为“彝诗黄埔”的西南民大。恐怕她是从那里走出来的第一个彝族女诗人。我和她相识在不经意的QQ空间里。在《独立》19期中,她趁着夜色想着大山那边古老村庄里的恋人而来。海秀丰腴的胴体脉管里涌动着彝族家支海来家纯正的原色血液,却出走求学于高楼大厦林立的成都。这样的心里压抑和精神困境让这灵魂的彝女非得歌诗不成。大山让她找到了精神的回归之门和家园,大山如情人般住进她冰冷的心底而狂热起来。在由陌生人构成的现代社会中,海秀在都市街头独自徘徊,收割诗歌之麦穗补给自己的精神营养。可是猛然回首,家已不成家,村庄已人事变迁,这是一种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对民族文化萧条景象的担忧和书写。海秀也应大量饮下故乡的原色美酒和异族咖啡诗歌之食粮才更超越自己,突破自己,冲向更高的诗歌之塔。
 
  第10匹 吉火尔股
 
  如果说,山泉“在初始的火里/隐藏着祖先的身影”,那么吉火尔股就在“没有星辰月亮的夜晚”的火塘边与祖先冥通。他的火光中闪现着诺苏历史的英雄和美女,他也凭借灵火看见祖父的羊群和母亲的纺织木梭子,这就是彝家火塘的魅力。火塘是彝族人重要的文化信息聚散和生活起居中心,即彝人进行宗教仪式,照明取暖,会客教育等的活动重要场址。火塘是瓦板房的心脏,也是彝人的精神港湾。火塘边坐满了祖先之神,火塘就是我们的太阳。诗人吉火尔股背负一个火塘闪出《独立》19期之门。吉火尔古也参加了一个传统彝女的婚嫁礼。从我阅读经验范围来说,彝族婚嫁诗写让人最难忘和最为闪光的是吉火尔股。其《远嫁的新娘》组诗从头至尾充满至美的朴素语言和史诗气质,细腻生动。一个彝女婚嫁的全部过程,如订婚,结婚,送婚,完婚到回娘家的景状在诗人笔下荡气回肠。我说,吉火尔股是那个“远嫁的新娘”的梦中情人,知心爱人,如意郎君。
 
  第11匹 阿说尔日
 
  阿说尔日借助诗歌的时光穿松机自由往返于诺国古老的狩猎时代和当代的打工时代。他通过猎王吉里栋子与猎犬故事的诗写隐喻事物发展的自我无目的性和自我损毁性。令我感到一个民族甚至整个人类的行走都是寂寞的。一个个体在尘世上的辛苦劳累到整个人类的生存最后究竟为了什么?我们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却无法解释清楚我们将要往何方?这个人类恒古的命题在他的诗意中让我感到隐隐伤感。而《有一条路》让我感到诗人对母族之路的思考,一条路的始端到万条路的纵横交织,他深深对漂泊彝子们的祝福回到自身内心的忧伤。一首恋诗足见尔日兄弟的诗写功力。
 
  第12匹 此此色哈
 
  我知道大学里面的女生和男生都喜欢把此此色哈叫色哥,这跟色哈兄弟色不色毫无关系。反而我认为他是比女人更痴情的兄弟。一首《不要再记起》诗的坚决铁定之气让他与往事重逢在青春和思想的路口。如果记忆是伤痛的母亲或根源,那么色哈兄以毒攻毒,用诗歌之具翻搅个人的历史阴云,让自己更坚信向前迈步的人生,找到了走出阴暗的出口。记忆推动诗人的飞翔之欲。我跟色哈兄见过两次面,最近一次是在母语之乡喜德母语茶楼。本期《独立》入选的2首诗歌应该此后写就的。他通过对一种极速闪电似的时空及生命付诸深切诗性的感知。仿佛看到诗人在隐隐忧伤,借酒消愁的他消不尽那颗自由欲翔的诗性魂灵。一种透底的沉沦会孕育穿透云宵的爆炸声响,一坛荞麦酒历经长久的酝酿会升腾散发迷醉的香味,此此色哈通过长期压抑的精神火炉修炼出一颗名为《很久》的诗仙丹献给《独立》。色哈兄弟,忧伤和苦痛是生命的底色,也是诗歌的母源,我就渴望痛饮那样的生命之泉。
 
  第13匹 张海彬
 
  张海彬是一个偏爱流亡的孩子。把自己推置到充满死亡气息的话语舌尖,或许这是种对生和自由的极度渴望后的精神反弹。他想要一种巨雷的声响和柔软的毁灭。在其几篇诗中,类似如自杀、被杀、死亡、吞噬、围攻、夭亡、刺死、送葬、火葬、葬礼,砍下等生命灰暗词汇俯拾皆是。张海彬追求一种至上的圣洁而“久久痛哭”在物欲气息膨胀的道路旁。这也是作为一个所谓灵魂附体的诗人必具备的人类良知表现。如果说张海彬是进入自我内向精神之屋缀饮咖啡的人,那么鲁子元布就是喝着原汁原味的彝乡荞子酒出来的歌者。
 
  第14匹 鲁子元布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感到有些新奇。是彝姓彝名?确实很像。大凉山这边倒没有这样的姓氏名字。一支嘎毕的丢失伤害了鲁子元布的心,一个民族的丢失是不是就让我们感到撕心裂肺呢?乌鸦在彝族人的宗教意识里,它是一种象征死亡或灾难的鸟,一个符号。乌鸦是魔鬼的使者。鲁子元布眼睛中的乌鸦是鬼母兹兹尼杂的转世。即使它化作一万朵红玫瑰,也只是彝人心中另一种再转世的不吉之物。这让我们见证了科学旗帜飞扬时代的彝人意识深处的宗教阴影和集体无意识文化的认同共通。第三首诗歌是两个灵魂间的相互对话和撞击,也是两个诗人之间阅读彼此经文的动人场面。
 
  第15匹 阿优
 
  这一刻,我们等得太久了。我看见在遥远的天际杀出一匹彝族打工的黑骏马。他的出现颠覆了以往我对彝族外出打工群体的印象,扭转了务工彝人的形象。阿优,是我们派入都市黑心的第一个彝人卧底。他身上隐藏的诗歌武器在流水线和厂间随时杀人。其实《独立》19期彝诗32家中,他的加盟并亮相是个机缘,也是一道迷人风光。死气沉沉的工厂里,人被机器和时间所异化、奴役的车间中,让我们感到了人性之爱的新鲜空气和自由精神的扑鼻芳香,就在阿优的诗篇里,如《别了,钟永梅》。同样《流水线上的小姑娘》的描写对厂里厂外机器的深思,如果这首诗歌能够以不直露的方式写出更让富艺术震撼力。阿优是个纯粹的彝人,一个良知的知识分子,一个文化自觉的彝人。大都市里稍稍的风吹草动,他都会遭受精神的灼伤,族人的脐带骨血让他注定面向大凉山。他要做被大凉山黑线牵系的风筝,才能让他在诗歌精神的天空永远翱翔和盘旋出迷人之姿,一个飞翔姿势如《清明,我自面向西山》。说我对阿优的注意是在阿索拉毅建立的“火把公社”QQ群里,网名为“工厂里的夜有些黑”,他时常在群上发帖诗歌,我爱。
 
  第16匹 米高权
 
  彝族是个奇怪的民族。我爷爷和奶奶结婚后都生了父亲,但是他们都像仇敌一样不直视对方,在公众场合中装作陌生人不搭话,各走各的路,就算骨子里爱死了对方。有个笑话,一对年轻夫妻在火塘上空相互递抱孩子时,来不及两双手接触,孩子便落入了火塘里。这说明了“彝人爱情”的神秘性。米高权就深度道出了这片诺域里男人和女人的故事,说出了些彝人的秘密。《彝人爱情》这是首成功的诗,规模宏大的隐秘叙事。他也让我们知道爱情的天荒地老需大地般沉默火焰,宽广纳川。而不是潮起潮落的奸夫荡妇间的甜言蜜语。彝人的爱情是实在性的,大地性的,原初性的,隐秘性的,骨血性的,粗野性的。传说中,米高权是喜德人又称是盐源人。
 
  第17匹 沙辉
 
  央古书布王嗔怒下令血统不纯的书布曲比去浪迹天涯行毕做祭的那刻起,沙辉这个汉名早已在冥中埋下今天的神光。在大凉山四大毕摩家支流派中,沙马曲比算其中一家。作为毕摩的后代,沙辉不辱祖先的使命用汉字撰写经书,用原始纯正的毕腔来讼歌人间之事,如“人间温暖的火塘已点燃/人间温暖的床铺已铺设/人间温饱的食物已成熟”《大凉山上三座神思之峰》。在去年寒冬的则峨山中,当收到沙辉的神思之诗时,我也强烈感到一个以汉文为经书的彝人已诞生。现在,我已坚信沙辉是一个真正现代意义上的彝族祭司,灵通神、鬼与人三界。这首神思之峰节选诗给我们带来新意独创而又回归毕神内核的精神愉悦和情感冲击。《吮吸祖先呼吸》诗和神巫阿库乌雾的诗有相通之处,两位都是成功出色的手术者。沙辉扎根边缘小城里,对彝人精神的艾滋和毒瘤进行冷静无情的开刀。祖先情节的气息从诗篇中弥漫开来,他急欲跳进由祖先情节的原质纯净精神湖海里。而组诗节选的长句子让人感到座座绵延的群山那般气势张力,也让我想起拉毅的《鹰角度阐释》《星图》和自己走上诗歌之道时的《俄尔则峨夜语》。
 
  第18匹 飞鹰人
 
  毛军飞鹰人在不久的前段日子飞临过与碧空相接处的则峨雪山。两只黑鹰在山雨密林般的早晨里默默而别。其实这只孤鹰我早已有印象,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发现他经常光顾投稿“彝学网”。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他飞到了《独立》圣地之树,抛产下了名为《彝妹妹》的别色鹰卵。这是首阿妹出走的歌,是首年迈父母挂牵的歌,是羊群失主哀鸣的歌,情人思念恋人的歌。它可以稍经改编,定成为一首扣人心弦的音乐歌词。我在山中的一个村庄里从事基础教育,已进入15岁的少女们都已出山打工而尽,没有看到一个牧羊的“彝妹妹”。毛军的这首诗歌是对这样的群体情状做一个细致动人的抒写。读毛军的这首诗的感觉似乎只有我在读吉布鹰升的小说作品中产生过。我们期待高个的孤鹰在下期《独立》诗空的美丽身影。
 
  第19匹 吉奎子才
 
  一个彝族诗人应该以一个彝人的身份和视角去理解自然,思考生命,知识事物,诗写彝族,承担族群的生存与发展。恐怕吉狄马加和桑戈尔等他们的诗歌辉光也归于母族文化的赋予。在校读书的吉奎子才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有你走得远,你才越加思念母亲;当你混入庞杂的人群中,你才找到了你自己。这就是吉奎子才出走后的回归,回到了贝母山,梦见了红雪的飘飞,想起了毕补森森录。在异地的光阴中,是根脉让吉奎子才内心涌动诗潮,是彝族伟大的文化牵引力让他总是梦见故乡。我当年在离内江师院很近的宜宾学院读书的时候,无法写出吉奎兄弟那样的诗章,相信他将在彝诗空中飞得更高更远,前途无量。
 
  第20匹 拉马文才
 
  彝家以舅舅为大,我的母亲就是拉马布古有惹家支系的。拉马文才就是从《独立》19期原野上狂奔出的拉马家第二匹骏马。前不久在暨南大学邱婧博士博客里读到过文才表哥的诗,印象深刻,说是到了广东后写成的。今天让我们品读了他的两首诗。首首隽永无穷。可能他读书得多,《悲伤留住了希望》如水般温柔,如君子般委婉,这是一首杀人不见血的好诗。一首《乡情》之歌让我们深切感受到了漂泊彝子对心中故乡的无限情怀和美好印象。我最喜欢那句“故乡的天空/道不尽神蹄划过的弧”,是的,大小凉山就是一片神与人共居的山域,在这里流动着祖先神话,历史传说和寓言故事等。对彝乡故土的抒情诗写中,这是一首上品。现在,我最期待的就是拉马文才的作品,通过他的视野和学识应该刮出异域之诗风。在他的诗笔的勾勒下,大小凉山仿佛就是一个月亮般娴静神秘的长发美人。
 
  第21匹 马海吃吉
 
  一个良知的记者,其身影行走奔波于大凉山群山间。他曾经在西昌良木缘茶楼里讲述的一家贫苦人的现实故事令我吃惊和伤痛。他就是马海吃吉。他从山寨里走出来,从西昌城走进山寨,就这样往返于繁华城市和荒僻乡村间。一首《山寨的夜晚》唱得是被时光遗落的祥和纯净的木果觉牧歌,那么《情系山寨》是首忧伤的悲歌。诗人兼记者的身份深切体察深山里基层群众的生活困苦。贫瘠,艾滋,毒品,孤儿,灾害,伤口等一系列哀伤之词落满了山寨,马海吃吉是山寨噩梦的目击者和灵魂震颤者。吃吉兄弟的《情系山寨》和拉马文才的《乡情》明显成为反比色彩的云霞。一双眼睛看到的是真实之境,一双眼睛想象的是美好轮廓。孩子无辜贫寒的泪光处疼了吃吉的心魂,这也让他后来走上慈善公益之路的理由。马海吃吉的两只脚踩踏的圣徒已是悲苦之境,他比任何笔杆下的诗人强的是做出了实际行动,扶助着贫困孩子上学及其人们。
 
  第22匹 马海伍达
 
  被称为喜德县彝学的摇篮贺波洛飞扬着浓郁的母语气息翅膀。同时也在“那片苦荞地”声响起一只鹰的嘶鸣。马海伍达以一种富节奏的故事讲述,忆写了爷爷的事。他讲述爷爷的故事,爷爷讲述约特斯尼的故事。如果可能,伍达兄弟的孙子会讲述其爷爷的故事,这样连环下去。在这苦荞芳香的原色诗写中,我们更重要的是看到了这样的彝族生命哲理:黄叶不枯落,新叶如何生长;老辈不落逝,后背如何复兴。不用言语,该逝去得让他随光阴而逝,不用背他扔进深沉的悬崖。引申到一个民族的高度层面思想及其发展也同样,我们该扬起文化,我们应感恩祖先,我们该浴火重生。《我走了》首诗让我们看到一个彝人对自身归宿的坚定信靠。人走了,终有个目的地,马海伍达的精神家园就是走进南高原,走进火堆里,走进崖窟里,去跟祖先擀制羊毛,跟祖母纺织嫁衣。这是他写作的意义和深度文化自信自觉的闪光处。
 
  第23匹 罗洪拉支
 
  发星老哥,我此刻更加相信您认为的西南民大是“彝诗黄埔”之言说。从那里又奔出罗洪家的黑驹罗洪拉支。一颗虎牙在《独立》诗塔之门上灼灼发光,惹眼醒目。一首《献给恩情》和一首《灵魂的眼泪》让我们来到拉支兄弟细密绵长的精神世界中。做人应该要像他那样懂得感恩,感恩自然,感恩先祖,感恩生命,感恩身边的人,感恩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灵。罗洪拉支就这样借助翔飞的诗歌翅膀为恩情煽动迷人的舞曲。因为“你”,拉支兄弟才做出坐立不安,逆流而上,彻夜失眠,放下尊严等的失常行为。那么灵魂之泪为谁滴呢?为那些无辜被践踏的生命和在寒风中受催打的美好事儿。诗人为失去一种人性内核里无比甜蜜童真欢乐的事儿在怀恨缠绵和迎风轻吟。
 
  第24匹 英布草心
 
  从《独立》19期年轻一代中奔出诗林的最后一匹骏马就是沙马曲比家的英布草心。至此,央古书布王的疆域赛马场上共奔驰出三匹神驹。而他是那样的如此令人耀眼迷人。我跟草心哥哥有过一面之缘,就在母亲河金沙江畔。之后一直在网络博客上相互联络走访。在本期的彝族年轻一代24家诗人中,他是位无需争辩的真正意义上的诗人和歌者。他高大的身躯里隐藏着一颗寸草之心,在宇宙和大地之上任时光和轻风摇摆,倾诉歌唱着自己渺小而举世无双的生命。我不认可本期《独立》主编发星大哥把他归在年轻一代中,即使英布草心才30出头年纪。他应该是年轻一代中的最为实力诗人。
 
  我站在则峨雪山山巅,时常遥望自太阳升起的东方,我知道那里有除了阿索拉毅,贝史根尔两位兄弟,传说中的美人阿都阿喜和伊萨郎君外,还有一位忧伤的孩子,他就是雷波县的英布草心。《寒冬》《生命》《初秋》三首,我不知道这是英布草心第几次奉献给《独立》诗刊的厚重礼物。首首都充满了至美的意境和深邃的生命哲理,英布草心在噶尔莫莫与天地融合为一体。寒冬或初秋让诗人的生命意识得到极度彰显的时节,尽管这时的万物生命及身影已经趋于萧条甚至绝迹,却激活了歌者的生命内核,激活了诗人诗心大地上的万物魂灵。如风儿,太阳,月亮,寒鸦,花儿,溪水,乌云,鸟儿等等在常人内心仅仅是概念的自然事物。爱,悲凉,梦想等一切有形和无形的事物在英布草心那里得到了生的意义。最难能可贵的是,英布草心始终以一个彝人的意识和身份去思想书写诗歌,这让他的诗富于更大的空间张力和存在意义。我希望英布草心用他下次的绝佳诗作在《独立》诗歌竞逐上顺利进晋,成为年轻一代首席实力歌者之一。
 
  实力诗人8家
 
  第25匹 阿克鸠射
 
  那个总是胸挂现代摄相机的记者此刻把他的镜头指向“在农贸市场上摇动神铃的女巫‘嫫尼’”,那个嫫尼行巫的现场。再转移对准录像了“走进城市卡拉OK厅的毕摩”那不雅的行迹。这个记者就是阿克鸠射。鸠射兄在近年来的文学耕耘中,母语文学和汉语文学都得到了双丰收,是位难得的进出者。如果部分彝族人沉醉在祖先创建的辉煌历史和传统文化的沾沾自喜中,那么阿克鸠射就是诚实地说出当下彝族宗教文化的动向者。女巫和毕摩是彝族传统宗教里的神职人员。在市场经济横扫狂卷而来的现实社会中,神巫也逃不过物质的诱惑,宗教只成为获取物质的手段之一。
 
  神也不得不在物质面前脱下神圣的桂冠和低下高贵的头颅,这是让我们悲伤的。记者兼诗人的鸠射深刻描述了自己眼睛下的族人文化负载主要传承人,女巫和毕摩的生活境况。诗人感到无奈和失落,同时给读者给自己提出了一系列的反思母族文化的问题。令人伤感的场面如是“一群看热闹的小城彝汉小孩在/学着女巫‘嫫尼’的摸样/尖叫几声逗得人众人哭笑不得”,同时也对在城里长大的彝族孩子对丧失母语功能而进行诗歌呐喊。彝族文化有何出路?走向神坛的毕摩将何去何从?神圣的法具在灯红酒绿中逐渐消逝了神力的无助,而读到类似的作品,诗人跟我们都是像“一位分娩的孕妇般疼痛”的。
 
  第26匹 巴莫沙沙
 
  看见巴莫这个彝族家支姓氏,我便自然想起巴莫三姊妹,想起彝族现代舞蹈之父巴莫尔哈先生。我不知道我即将要说说的巴莫沙沙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巴莫沙沙是女还是男性我也不大清楚。读了该诗人的作品,我感到一种雪花骨质的美。她披着一个大雪飘飞的寒冬走进黑夜,幸亏穿着精神暖衣《诗歌》,还邂逅了《女鬼》。巴莫沙沙双手擎着各不同颜色的花朵走进《独立》,一束是雪花摸样的白色之花,一束是黑夜样子的黑色之花。雪是洁白的,雪是万物的源母,在寒冬里,巴莫沙沙借助诗歌和雪的光芒消融在生命和生活堆积的阴影尘埃。在黑色情节的诗人中,之前只有发星一人,现在再上来巴莫沙沙,他对黑色的理解也别具一格。人类往往在光明中期盼和获取生存,巴莫沙沙用黑色意象构筑成的黑色世界别白日更加妖艳和充满魅力。一个人应该在成为诗人之前,应该成为思想者,对世界应该有其独到的个性理解和观念。就像巴莫沙沙一样,让人惊怖的女鬼也成为自己深爱和被爱的情人那才是高手。
 
  第27匹 阿库乌雾
 
  在我读大二的时候起,经我一位老师的介绍,联络并认识了阿库乌雾。记得空闲时候上网进访他在搜狐开设的博客,读了很多神巫的大量经文。有次还专门给他写过信,受到鼓舞,甚至自不量力地写过他的诗论,至今兴奋难忘又觉可爱。其实罗庆春老师的思想对我的影响很深。于2011年5月下旬的幸会之前,总是在别人的讲述中倾听着关于他的传说及其母语事迹。在此不久前,还读过他的《阿库乌雾诗歌密集》电子版。
 
  本期的《独立》19期中,共收录了阿库乌雾的《混血时代》组诗共12首散文诗。自从彝族文化历史进入汉语叙事的风起云涌以来,这片南高原诺域的优秀诗人层出不穷,各形成自己的独异风格。而学者型诗人阿库乌雾的个性最为突出,其诗从形式和内容上都给人异类的神经冲击,如《混血时代》组诗。首先他是个彝子,然后是个世界之子。从大小凉山走向美洲印度安,从彝族走向世界少数族裔,从金沙江走向密西西比河等等,他是世界少数族裔母语旗帜的旗手,他也是真正的坚守者,如今仍然站在时光之河里逆流而行。是彝族精深浩瀚的文化海洋连同族外优秀人类文明成果共同缔造了阿库乌雾,是他自己隐忍不灭的勇士情节和勤奋好学,先天聪慧才智让其成为一个时代性历史性的彝族文化人形象。阿库乌雾往返于大山和都市之间,进出于母族和他族之门,穿松于精神和现实之间等等的二重相对或多重交织横纵时空中,使他成为自认为的“文化混血儿”。尽管我在这里高调歌颂阿库乌雾之嫌疑。
 
  现在我们一起来看看他的《文化混血》组诗12枚诗卵。一个神巫超验灵通准确预卜出一个时代的来临,一个让我们自己被屠杀尽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危机。至此,阿库乌雾站在由钢筋水泥铸就的高楼大厦密林做出虎性的嘶吼和彝族巫祭般的预言。在都市没有神枝和经书等法事用具之地域,阿库乌雾拾捡起《路灯》《旗帜》《镜子》《利刃》《妻子》《乳房》《缝隙》等等一切现实中的和一切想象中的事物作为神枝进行深刻的占卜言辞,仔细思辨性的给我指出了族人的生存出路。整篇的诗章中以“我”和“我们”的人称代词维系叙事始终。可知阿库乌雾在歌诗的情感表达是代表整个彝民族,而不是个体的抒情和情绪宣泄喷吐。
 
  他用思辨气势的话语揭示事物深度的生命哲理,让人们学会生存和放弃,族人应该懂得放弃才得以获取,懂得死亡才得以复活,懂得放下尊严才得以高贵,懂得出走才得以更深远的回归等等。他深切感到不可抵挡的大一统文化潮流即将来临,警醒族人未雨绸缪,如何以优雅的姿势回归。在整个组诗中,诗人以坚定的精神之气力进行自我设问,诗人也拿出看家本领的彝人文化在手术台上的开刀。在这样的时代,阿库乌雾让死亡的族人文化尸体从自己巫祭的咒语中煽动着翅膀复活飞翔起来。我说,阿库乌雾潜入都市的心脏进行谋划一件你死我活的密秘事件。
 
  第28匹 吉狄兆林
 
  想起这个人,我仿佛又闻见到他的兰花烟和小眼睛。自从金沙江畔别离后,一直从未碰过面,还好网络信息的发达,我时常进他的空间看看他近期的动态。我说兆林兄啊,别来无恙?有没有兴趣我们一起前往韩国选美男子,呵呵的一个玩笑。每当我读到吉狄兆林大哥的诗作,自己就像可爱羞涩的姑娘不禁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偷笑到肚皮痛痒为止。像兆林这样精致深邃又风趣幽默的口语诗,我想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出来。《独立》本期选录他的《彝子书》组诗8首,每一首都充满生活情趣又幽默风趣,同时给人带来偷笑后的忧郁。兆林兄在一个狭小的会理偏远小学,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却其上空飘荡着像彩霞般独树一帜的口语诗歌旗帜。
 
  到他的那个年纪,可以说没有我们这般的追求功名利禄的激情,但是他丝毫不减对生命的热情和写作的生命力。我读到他《我的光荣和梦想》诗时,感动得想哭,不是在怜悯他,而是为那样可爱的人而激动不已。跟兆林兄那个年纪的人,疯狂批命的追求物质和权势,当然我不是说他就可以进行光合作用在生存,他却背靠大凉山的风土人情在写着诗,那些属于他个人和彝人们的精神史诗,那些属于快乐和生命的诗章。彝子应该是怎样的摸样?彝子应该是像吉狄兆林那样怀抱大凉山,那样孝顺,那样出息,那样和亲,那样钟爱荞麦酒,那样在去莫木普古的路上还紧紧握住着“那份爱”。
 
  第29匹 阿苏越尔
 
  翻过我的根据地则峨垭口,你便可触摸到阿苏越尔家珍藏起来的雪诗经。我偶然在普驰达岭老师主编的一本书上,看到过雪鹰之王在则峨峡谷隘口一道瀑布前拍照的影像。每当我经过这个瀑布跟前,我就老想起越尔大哥。这《独立》19期的日子是阿苏越尔春光无限的季节。春天和星光,二月的节庆鞭炮声,三月的梨花和油菜花还有心爱的姑娘,可惜一切成为那时的那天而消逝在心底甜蜜的记忆悲喜旋律中。同时诗人也给自己新的祝福,希望“群山开始新德征程”,希望“什么时候/换一种语言/春天的脚步"或者“衣食无忧的你/从心头滑落”。但愿世间一切美好,油菜花年年开,雪依然落,春天的脚步徘徊在我们的附近。
 
  第30匹 鲁娟
 
  美女附灵妖,这是彝族传统对美女的宗教意识。女诗人鲁娟是不是美女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一个女巫在月光之林中蹈舞出最倾城迷人的索玛之骨之美,月花之花之韵,绿水之肌之硬。常说女人天生细心且细腻细密,何况是一个女诗人,一个富于对事物敏锐洞察力和对生命深刻感知力的鲁娟。她的个性张扬到云端明月之唇上。本期《独立》选录了鲁娟的各题材诗14首。有形无形的事物在她孤傲深情的双眉下显得灵动芬芳,给人感觉进入部落月光的美沉。也许是大小凉山充满巫气森林峡谷和神性天空高山浸透了她的诗魂。诗歌就是一种自我对世界认知的神性体悟,也是种自己和神达到高度融合的境界,更是种自我生活经验和生命形态的符号铺展和乐谱呈示。
 
  而鲁娟就这样把自己的灵骨端放诗篇中给人新世纪彝女的生命透亮。一个女人的柔美之骨在漫天飘飞的思念之雨中徘徊,思郎,书郎,见郎到知郎;黑夜的降临,月亮的升起,酒鬼的临街闪现,无一不是沉醉在尘世的美好和日子的感动中。鲁娟习惯以“什么的什么”的诗句诗境起兴作为自己诗章的起航和叙事,给诗歌留下悬念惊艳的伏笔。我想,鲁娟是一个冰清玉洁的绝美诗歌女王!
 
  第31匹 阿索拉毅
 
  于2010年读过阿索拉毅奇异喷涌的诗章《鹰角度阐释》,2011年通过网络QQ上激情地和阿索拉毅火聊认识,2012年在佳支依达大渡河畔醉人的月光下和阿索拉毅谈天鹰语,都是一首诗的缘分而让我们成为臂肩作战的兄弟。我们“狼狈为奸”,于2012年在大凉山进军高举壹点爱公益之旗。在两人精神互相的渗透中,他影响了我很多的人生理念。他可以说是引燃爆破我精神城堡的导火线。
 
  看着没有神出没的时代,看着毕神之力萎靡的时代,看着机器齿轮旋转的时代,我看见一个名为阿索拉毅活体之神出现。你走进他的诗世界,你就走进蛮国巫气弥漫的黑域。一种极度自信的话语缔造了阿索拉毅坚不可摧的精神诗城,诗墙上的语词铁砖在烈日下或寒冬里同样发光。他以诗歌的方式向内深入自己的血肉之骨核,从历时和共时的深远辐射方向意识抵达民族的国度。从最初的《星图》《蛮国诗评》到本期《独立》上的《诺魂系列人物传》,他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艺术之峰,越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诗歌之河。可以说,他是彝诗坛上最顽强的勇士,也是创造力之王。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光中,他都给人无法预料的诗写登峰身姿。他是一个从现实出发而为彝人谋生存和发展之道的诗人。拉毅的朋友大多数是汉族,但是他从来没有写过关于自己对身边事物缠绵的个人抒情写作。他的鹰眼每一次的诗歌出猎总是照及一千多万黑头颅的诺域子民。他进行着宏大规模的叙事书写。
 
  本次诺魂人物系列写作的成功归于诗人超常的观察力,艺术驾驭力,语言创造力,网络信息发达的时代。在阿索拉毅诗章里常出现的巨大数字里,我们看到他巨大的魂影。他的一声嘶鸣让整个蛮域的大小鬼怪惊怖躲藏不及。他是一个站立在诗潮浪尖上的黑洪滚滚而来的,让人无法抵抗天下方“史母恩几”的大力神。阿索拉毅是一个站在21世纪诺域时光之河上转动历史乾坤之磨盘的黑虎,没有人比他更孤傲,也没人比他站得更高,他永远是在站立在诺域最高峰之巅审判大地上一切有罪和无罪的人;他是站在天空沉云中附神嘶啸的彝人虎祖第九十九代传人;他也在撼动着诺域天空的每一根梁柱之根。我想,阿索拉毅永远是一个充满史诗气质和蛮国气息的彝人!
 
  第32匹 发星
 
  一生中,有个留着黑胡须黑长发的巨大山影在我的生命历程和生活世界中隐灭不去,我也不想让他隐灭。他是端坐在黑域密林里与金黄阳光和钙质铜铁相伴随的彝人——发星,认识发星兄是在2010年初。如果说阿索拉毅是引爆我诗歌之战的导火线,那么发星是那位让我得到战斗能量和战火逐步蔓延的人。
 
  如果说以上的32家彝诗人都在修炼成仙,那么目前只有发星一个人抵达了神的灵界,迈进了纯粹意义上的诗歌王国,并成为了被恩梯古兹神王任命掌管诗界的神。他对于彝族现代汉语诗歌的贡献和对彝族年轻诗人的无私栽培,这几年来,只有神眼才看得清,只有时光才读得完。我在想诗写的意义是什么?诗写的意义起码是让诗者和自然融为一体,一种灵肉兼具快乐无限,一种人与神到达最近距离,我们不论诗写的其他意义。
 
  万年后,人类栖居在大地上的样子,也许从发星诗界的光芒中得到启示。他把大凉山的天空和黑域作为自己“地域诗歌”的根据地,扛起黑色的铁锄绕着大山挖掘黑经诗矿,每一次的诗获都给人荞麦酒一样的甘冽清醇质感,山地文化在发星诗空得到生命张力和异域色彩。在这片拥有千万年历史的群山黑域上,山地文化的积淀在发星诗世界得到真实诗性地复活。他的诗咒让万物苏醒过来,哪怕一块坚硬的石头或一株草。《在大凉山灿烂天空下》的诗富音乐节奏磁铁性地让我们走进大山巫气的诗空诗林,切身感受到粗犷蛮美钙质情爱的蛮国野风。
 
  发星兄和大自然融合为一体,自然万物给他诗歌的铜矿资源,抒写地域独具的文化魅力,奇特地域文化也给发星饮不尽的生命泉源。黑胡须野草般飘动在自然中,山风吹拂着他每一根发丝,金黄阳光滋润着他每一存铜肤,他自己变成一部写不完读不完的黑经。在大山男巫的世界里,他让每一个汉字语词插上了飞翔的翅膀,提供了活活生命的空间,从他的诗词里,我相信事物皆具有生命。诗章的建筑结构材料只有在大凉山才找得到,只有发星才是完成这奇异诗歌之山城的设计师,建造蛮国独特的精神铁城。如果拉毅是创造力之王,那么发星兄是想象力之王,如“那男人砸开木板屋跳进湛蓝天空/他举着荞香的情人抖下片片白云”。那样的艺术锋芒值得年轻一代诗人们去学习。我想,发星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彝人之子,自然之子,神灵之子和诗歌之子!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