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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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压线密集
电火花滋滋作响
惊悚地躺在塔下
不敢起身
生怕化作一股青烟散去
很多年前
我常从这个噩梦中惊醒
两年前
岳父病故
一个月前
父亲突然撒手人寰
去祭奠岳父
为亡父包坟
都得路过的高压线铁塔令我生畏
梦境和现实竟如此巧合
解梦的周公恐难回答内心的疑问
生于上个乙未年正月十八日
逝于这个乙未年腊月十九日
如果再有一个月
甚至二十九天
父亲就能操劳满一个甲子
一个月以来
端公抑扬顿挫唱着的经文
墓碑上入石三分的文字
左邻右舍遗憾的闲聊
家人睹物思人的悲情
追忆着父亲不足六十的年轮
文革前后
与工农兵大学擦肩而过
父亲丧失了日后成为教师医生工人或者干部的可能
没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
和勤劳善良的母亲一起
父亲把农民当得心安理得
含辛茹苦拉扯我们长大成人
我读高中前后
在一家集体性质的水泥厂
父亲谋得一个挣钱的苦差事
在粉尘弥漫的厂房里
以损伤肺部为代价
吃力地换取一家人的各种开支
即便如此
他毫无怨言
水泥厂改制卖给某姓商人
高考后我名落孙山
两千多元的补助
让父亲成为下岗工人
我走进省城一中专学校的大门
即便如此
他毫无怨言
少了沾满水泥味的工资
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紧巴巴
离家几百公里的工地上
父亲挥汗流血 动骨伤筋
即便如此
他毫无怨言
弟妹先后外出务工
我在某个山村小学当老师
打零工 种庄稼
操劳了大半生的父亲
依旧想方设法为我们减轻压力
即便如此
他毫无怨言
我结婚了
两个妹妹远嫁他乡
一弟一妹在外打工
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偶尔我们回去
发现忙碌的父亲
一举一动慢了不止半拍
哥 我住院了 双腿粉碎性骨折
2014年底的那天傍晚
远在浙江打工的弟弟打来电话
是先告诉有高血压的母亲
还是查出脑梗死的父亲
我无从抉择
飞来的这场横祸
让表面很乐观的父亲
突然间苍老了很多
那天清晨
走出厕所的父亲骤然跌倒
植物人般双目呆滞不言不语
脑干出血量九毫升
心脏随时会骤停
医生的诊断
终极了此前的点点侥幸
爸爸 小红来看你了
爸爸 小芳跟你擦擦脸
爸爸 小凤陪你说说话
一天 两天 三天
任凭从文山昆明赶来的妹妹们怎样呼喊
不管医生如何抢救
父亲逐渐深度昏迷
赶紧出院
不能让你爸爸死在医院
电话那头的母亲异常平静
她刚刚帮父亲选好墓地
第四天下午五时五十分
老家那张红色的沙发床
听到了父亲的最后一口呼吸
乙未年正月十九日
在父亲离去一个月的特殊日子里
我含泪敲打完上述文字
如同走完父亲勤劳善良的一生
——2015年3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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