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Literature
当前位置： 首页 > 文学 > 小说/纪实文学/剧本似水流年（25-29）
25
英语之风越刮越烈。以前，各个英语学校的招生广告是在校园里到处贴，近来大约是钱越赚越多了，慷慨地拿出部分印刷了更多更鲜艳更好看的广告往各个寝室发。寝室里有人，见者有份。若无人，留下一沓在门边。往往一天有若干个学校同时发，回到寝室，看到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走眼了还以为是孝敬菩萨的冥币。广告多了就让扫楼的人窃喜不已，每天卖废纸都赚他妈十几块。
某日无课，早上游到教室，人还多得很。一半在疯狂念英语，一半在念疯狂英语，竟然把我也感化了，也像模像样地跟着念英语。
在教室里坐久了不安逸，我便游向了西南风。
我正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听到一个女生在喊：嘿！秦浪。我抬头一看，是文雅。文雅这种人居然会来书店，这让我有点诧异。
那小丫头走过来说：“怪不得小鱼儿说你作文写得好，原来这么爱书。对了，下午帮我看一篇作文。”然后就挽着一个头发黄得像某种排泄物的小子走出书店。偷儿配贼，耗子配鼠，黄毛小子配黄毛丫头，这是自然规律。
下午吃饭的时候，文雅真的就拿了一篇作文来找我，要我给她指点。我本想拒绝，但考虑到她和小鱼儿是室友，不看狗面看人面，于是答应了她这个无理的要求。像她这种人，跟她胡乱指手划脚她都会相信是实话。她的作文写的是老师，水平比我预料的还要差。错别字跟垓下的汉军一样四面埋伏，语句像得了肠梗阻。语言关都没有过，却又想让作文富有文采，叹词极为活跃，啊哦不断，呀呵连连。还有精彩的比喻：我的老师和蔼可亲（不知她亲过没有），就像我的一个爸爸一样。言下之意是她有几个爸爸。不过像她这种人，有几个爸爸是很有可能的，是值的我们相信的。
看她的作文就像是在一条满是荆棘的山路跋涉，但我还是耐着性子看完了。然后给她随便指出几个错误，违心地说她的基础不错，只要不断努力，一定会提高的。其实这是废得不能再回收利用的废话。
我说：“我帮你做了事，该请我吃饭啊。”
她却说只能男生请女生吃饭，没有女生请男生吃饭的道理，还说我是她们寝室的女婿，帮她做事是义务。我想宰她不成，反被他宰一顿。
不过文雅还算良心没有被狗吃完，吃完饭后舍给我一张餐巾纸。我自己还没买过这玩艺儿呢。我扯一半用，留一半二次利用。而文雅则一次用两张，似乎是食堂的饭玷污了她的嘴巴。她擦完嘴就顺手把纸丢在地上。食堂的人服务态度很差，增加他们的劳动任务是应该的。
文雅又拿出她的作文自我欣赏一番，然后问我提高写作水平的方法。我说首先要多看点书，她问该看什么书，我说先看小说，她又让我给她推荐，我就给她推荐《金瓶梅》。她听了就径往图书馆借书去了。她们的借书证已办好了，我们的却一直没有听到通知。
第二天又在街上遇上了文雅，牵着一个牙签似的男生，却不是我在书店里看到的那个。这个小骚货还真会享受。我装坐没看见她继续走自己的路，而她却叫住了我：“嘿！姓秦的。”
我站住后她说：“你让我借的那本书我没有借到。”
“怎么没借到呢？”我问。
“被别人借去了还没还。”
我说：“这说明这本书很有价值，很受人欢迎，你干脆自己去买一本吧。”说完我拔腿便走，她买不买书就不关我的事了。
26
英语老师说，英语重要得很，过不了四级，找不到工作。恰逢冬季人才招聘会在本校举行，为了验证英语老师的话，谭歌我们两个也去招聘会场跟着别人瞎转，也像是找工作的人。
招聘主会场在图书馆，里面人山人海，来自全省高校的毕业生挤挤一堂，人口之多让我们老家那地方逊色不少。在我们的小山村里，每家都是三五个孩子的，年轻的妈妈们每天忙完地里的活，一回家就是几个孩子围上来这边喊妈妈我要吃饭那边喊妈妈我要饭吃。人多了，惹得计生工作队三天五天要进村打家劫舍。而现在看到这么多人，又使我进一步认识到计划生育的重要。
谭歌我们两个很快就被挤散了。还没看到招聘单位的人，我就觉得自己快被挤变形了。四面都是人肉往身上压，压得人换不了气，空气中都似乎缺氧了。虽然在人群里有很多和女性亲密接触的机会，但我还是承受不起这巨大的就业压力，只得拼命往外挤。
谭歌也败下阵来，站在门口等我。他说他知道我也会像他一样知难而退的。
在人群中挤了半天，觉得肚子被挤瘪了，我俩直奔食堂。
由于招聘会是面向全省，应聘者中外校学生特多。为了外树形象，食堂的饭菜稍微改观了一下，还请了电视台的人来采访。管理食堂的人对着镜头说：我们时时为学生作想，处处为学生作想，全心全意为学生服务。我想冲上去说他是放狗屁，食堂把学生当猪喂。但二秒钟后我又镇静了，就算我说了，电视台是不会这么报道的。惨无人道说的就是这道理，悲惨的事情没有人报道。
我们吃完后我便打电话喊龙雨来尝尝没有沙子的饭。龙雨却不在寝室，接电话的是杨山，他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便在那边问：“你是谁呀？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我听了就说：“我是他父亲。”之后便传来杨山恭敬的声音：“叔叔，你晚上十点打来吧。”我心里暗笑，说：“那你叫他晚上十点在寝室等。”
晚上龙雨就在寝室里傻傻等待。还生怕错过了，九点就不离寝室半步。十点，电话竟准时准点响起，龙雨抓起电话就喊爸爸。令他失望得很，打电话的是谭歌的媳妇。龙雨把电话递给谭歌后说：“你要尽快结束谈话哦！”谭歌的话脚却长得很，尽是些针筒麻线耗子尾巴，今天鸡啄辣子，明天狗吃包谷。他的媳妇就是有那么多的话费来听他说这么多的废话。龙雨在一边急得要命，直叫：“快点快点，我爸要打电话来呢！”
等谭歌意犹未尽地挂上电话时，已是十点半了。龙雨连连抱怨谭歌占了他爸的线，谭歌哈哈大笑，然后就出卖了我。
龙雨知道真相后就拦腰抱住我，想把我弄倒在床上发泄一下，但苦于力气不足，倒是我把他弄倒了。杨山喊了我一声叔叔，觉得吃了大亏，也想奔过来，却被桌子挡住，裤子挂了一条口子，只得回去找针缝裤子。
龙雨受了委屈，得到了教训也得到了我的经验，便打电话到别的寝室充当别人父亲。杨山在床上一手拿针一手拿线望眼欲穿。穿了半天穿不进去，猛地跳下床说：“针线不是男生做的，还是该找个女朋友了。”如今寝室只剩下两个光棍。龙雨是不想主动出击，想守株待兔，等不到好兔又不想食嗟来之食，所以一直单身。杨山则很挑剔，他的审美观怪得很，评价美女的标准是乳房。上课时目光总在女生胸部扫来扫去，我们说他太色，他却说男儿本色——男儿本来就色。时间一长，他就为班上的女生评出了三大平原四大高原和众多丘陵山地。按照杨山的标准，乳房大了不美，小了也不美，要大小适中，比例得当。最重要的是要对称，要两岸青山相对出，横看成岭，侧成峰。杨山没有找到他需要的美，也一直单身。而现在裤子破了就产生求偶欲望，动机一点都不纯。
龙雨遇上一个倒霉鬼做了一回爸，高兴了就情愿把卡贡献出来让杨山打电话找女生。
杨山先是打给一个老乡，说了半天没有切到正题，尽谈些初到异乡的感受，像火车轮子一样只朝着一条线跑。谭歌趁他不注意，凑进电话大喊一声“我爱你！”杨山就急忙挂了电话，说好事都让谭歌搅糊了。谭歌说：“找老乡搓球！老乡是近亲哎！”然后叫杨山移情别恋，打给班上的女生。而杨山仍然搞侧面描写，半天都烘托不出主题。见谭歌又要捣乱，慌把电话挂了。谭歌说：“你做球事！被球塞住嘴了！”
龙雨的卡上还有一块五毛钱，谭歌掀开杨山，我们四个分别给班上的四个女生打电话，内容无一例外：我是杨山，我喜欢你。
我们的电话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第二天寝室的电话响个不停。谭歌对杨山说：“那些女生给你打电话了。”而提起电话来却是对方已挂机，惟有嘟嘟声，放下又响，提起来又嘟。如此三番五次，五次又三番。谭歌便把电话八在手上，电话刚响半声就提起来，那边来不及挂上，说要找我。我刚把耳朵凑上，那边一个女生鬼一般惨叫一声，然后又是嘟。我一放下，又响了起来，我问：“是谁？别装神弄鬼。”
“你是不是秦浪？”
“我是秦浪，你是——”
“你是头猪！”然后电话又挂了。
真他爷爷的莫名其妙。
谭歌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我还在努力回忆那个似乎有点熟的声音，电话又响了。谭歌猛地提起电话大吼：“搞哪样球！”忽一会陡然变了脸色，原来这次不是那装鬼的，是班主任通知下午开班会。
班主任的电话刚结束，谭歌才放下听筒马上又响了，他在确定是那女鬼后便骂：“哪个婊子？”
“哪头猪！”那边的声音也大得很，我们站在一边也感到耳朵在地震。
谭歌捡起一张报纸念上面的广告：贵阳生殖健康专科医院，特效根治女性不育不孕，月经不调，崩漏带下，气血两虚，外阴瘙痒，男性阳痿早泄，阴茎短小。并有特色专科阴道紧缩术，处女膜修补术。由广州医科大学专家坐诊，免收挂号费，诊断费，欢迎新老朋友惠顾。
谭歌满以为用这广告可以吓退对方，但却一点作用都没有，那边又在声嘶力竭学鬼叫。没法，我们只好任电话在那儿响，都不去碰它。
晚上回来，电话仍然在孜孜不倦地歌唱，但谁都不去接，任它在那儿嘶鸣。后来那声音扰得我们无法安息，为了创建一个能安静休息的环境，杨山拔掉了电话线。一山不能容二虎，同样道理，一室不能容二音，杨山不想让电话声与他的呼噜声共存。
就因这样一个恼人的骚扰电话，连累了很多无辜。当我们重新接好线时，就陆续有人打电话来说昨夜为啥没人接电话。先是穆齐的媳妇埋怨说本要约他去逛街的，偏偏我们寝室的人死光了没人接电话，之后是杨山的一个读大三的老乡，说他们老老乡请新老乡吃饭，因为电话的缘故，就差杨山一个人。然后是龙雨的真父亲打电话来了，是穆齐接的电话，当他说是龙雨的父亲时，龙雨以为又有人捉弄他了，接过电话就骂：“哪个王八蛋！”听到真是他父亲后又叫苦不迭。
杨山说这个骚扰电话害他失去了一顿饭，念了几遍就说祸从我起，要我请客。我说：“我请你吃球你吃不吃？”
这时电话又响，我接过来，是小鱼儿：“昨天晚上你们咋不接电话？”
我把前因后果全告诉她后她说：“我就是因为这个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要骂文雅？”然后她又把后果前因说给我听。原来不知是那个龟孙子往她们寝室打电话，也是打了挂，挂了打，电话被逮住了就自称叫秦浪，大骂文雅是小骚货。由此引来了我们寝室的电话之祸。
我说：“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我怎么会给她这种人打电话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为啥不阻止她？”
“我晚上回来才知道的，打电话要问你，偏偏她打的时候有人接，我打的时候你聋了。”
我说：“你让她来听听我的声音，像不像那个骂她的。”
那小骚货接了电话问：“真的不是你吗？”
我说：“你听我的声音像吗？我和你说话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确实不像。”
“要不要我再念一段广告给你听，再验证一下？”我说了就拿起谭歌念过的那段广告。
“不用了，真的不是你，那个人声音很尖。”
我说：“小姑娘，以后做事不要莽撞，把电话给小鱼儿吧。”
其实这个文雅，我早就想骂她骚货了，只是考虑到某些问题没有骂出口。不知哪位先生居然骂出了我的心声，我要是知道了他是谁一定请他吃一顿。不过呢，就因为他的这一骂，给我们带来了大麻烦。我想，请他吃一顿后，还必须把他揍一顿。
27
欧阳美玲的生日到了，要请大家吃饭。
美玲者，小鱼儿之室友也。
按照她们的约定，寝室里每个人过生日都要请大家吃饭，而且每个人都要带家属。这对小鱼儿很有利，她的生日是二月二十九号，几年才轮到一次，大学四年就一次生日，别人要请四次客，她请一次就解决问题了。
不过饭可不能白吃。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是生日饭？得送礼物。小鱼儿给我打电话时我说我不去。我对年轻人过生日这类事情是表示厌恶的，我二十多年不过生日，一样活得好好的。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给人买生日礼物的习惯，这次同样不能破例。而小鱼儿不依我，说其他人的男朋友都去，我不去她太没面子了，还说她已把礼物都买好了，以我们两个的名义送。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推辞了，吃饭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晚饭安排在校门外一家餐馆，丰盛得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幸福。在大学里，男生有打单身的，而女生基本没有。若以小鱼儿她们寝室作样本搞抽样调查，则空档率为百分之零。
我们六男六女成双成对入座，像梁山英雄排座次，我心里便想我该是孙新张青还是王矮虎呢？
文雅带来的人又不是以前的了，这种人，不叫骚货还能叫什么？六个男生中，除了我，其他几个都是些奶油小生，一点男儿气质都没有。一群人像一帮小娃娃一样叽叽喳喳。我和他们谈不来，只顾吃饭，由于没有共同语言，我也没和他们喝酒。吃完饭我就靠在一边看电视。
电视里在报道新闻，新闻里说经专家鉴定，衡阳大火中倒塌的楼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中国的建筑一般都是这样的，出事前经专家检验都是优质工程，出事后经专家鉴定都是豆腐渣工程。
换了一个台，是卫生巾广告，再换一个台，是古装电视剧。我对这一类电视剧不太感兴趣，主要是欣赏不起导演的水平。现在的导演厉害得很，有穿时越空的本事，唐人能吟宋词，隋人会诵唐诗，瓦岗军打战用炸药，可以做诺贝尔师爷的师爷的师爷。更厉害的是武则天用上了玻璃镜子，比欧洲早了一千多年。照这样计算，过几年汉武帝要坐飞机，秦始皇要用手机了。
我又换台看新闻的时候，他们已经点生日蜡烛了。桌上一半多的菜还没吃。蜡烛点起来，大家围着唱生日歌。为了不至于太扫兴，我也动着嘴巴做北郭先生。唱完歌几个帅哥美女用英语日语韩语祝欧阳美玲生日快乐，只有我不懂外语不言不语。欧阳美玲说：“秦浪，你怎么不送我一句祝福的话啊。”我楞了一下，想以一句“祝你生日快乐”敷衍，但又觉得这句话人人都在讲，太俗了，便说：“我愿欧阳美玲跟宋美龄一样长寿。”她听了显出很兴奋的表情，八成是不知道宋美龄已在不久以前驾鹤西去了。
吹了蜡烛他们又吃蛋糕，一开始就互相涂涂抹抹。我不愿和他们玩这种无聊的浪费食物的游戏，仍旧看我的电视。
电视里又一省级人民公仆因勤捞致富大供吾私光荣落马了，前不久还看见他在电视上大谈反腐倡廉。真是三十日河东，三十日河西，全心全意为人民币服务了大半辈子，如今人去位空，留给后来者前腐后继，再为中国腐败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一新闻还没看完，那几个满脸奶油的奶油小生要唱歌，关了电视插影碟机，剥夺了我对贪官腐败内幕的知情权。为了和气我没有和他们争执，退到小鱼儿身边乖乖坐下。那几个小子和周杰伦一起喊歌，他们的歌声让人产生一种排便的欲望。还让我终于明白了说的比唱的好听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嚎累了又要去跳舞，小鱼儿说她不喜欢跳舞，我就乘机拉她离开了那帮娃娃。
冬天了，校园里冷风飕飕。没有温暖，就转不出温馨浪漫的感觉来。早早回寝室又觉得没意思。我正在思索该去何处，偶然记起白天看到的一张海报，说晚上省京剧团到学校礼堂演出，便拉小鱼儿往礼堂跑，心里想去晚了可能没有座位了。
到了礼堂。里面观者寥寥，还没有演员多，比起以前的迎新晚会，寒惨得要命。没想到这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的奇葩竟然引不来高文化的大学生。我半边屁股刚落到椅子上，小鱼儿就拉我走。我说：“你是学艺术的，怎么不会欣赏高雅艺术？”
“跟我去琴房，我弹钢琴给你听，那才叫高雅艺术呢。”
好久没有女生弹钢琴给我听了，我站起来跟她走，也不去想京剧和钢琴哪一个更高雅了。
到了琴房，小鱼儿便弹拜厄的钢琴曲，这是老师布置给她的任务。她在一边弹，我在一边敲。我完全不懂得钢琴该怎样弹，只是在上面胡乱地使力，小鱼儿说：“你是在锄地啊？小心打坏了，拿你来赔！” 她这么一说我就不敢动了。我知道钢琴这东西不但非常重，而且非常贵。是标标准准的贵重物品，弹坏了就麻烦了。
在琴房里坐多了也烦，小鱼儿说干脆去看电影，然后我们两个就直奔影院。电影我也很久没有看了。小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电影。那时候没有钱买电影票，每次电影院放电影，我们一小撮人就扒在窗上偷窥。有时偶尔得到一两角零花钱，便买一张票冲进电影院，出场后就洋洋得意地向偷窥的人炫耀。要是有哪家人办喜事包一场电影，不管有多远都要赶去，也不管大人有没有去人家吃酒。那时候的电影都是战争片，有《地道战》、《上甘岭》，还有《董存瑞》，那些电影让我百看不厌。但父亲不准我看电影，老是像电影里的那些国民党军队一样对我围追堵截。原因是我这个人模仿能力太强，看见补锅匠补锅后我就把家里的好锅戳穿了来补，但补不好；看见马戏团里的猴子用狗犁土，我也用狗来拉犁，狗拉不动就反咬我一口；看见匠人劁猪，我也回家准备劁猪，但猪太大，按不倒，我就劁鸡，鸡劁过后就死了，我把鸡扔到山洞里，父母回来后还以为是被鹰抓去了。后来有一次我看了一场义和团打仗的电影，回家后就把薅刀打成了红缨枪。那次我被父亲吊起来打，就像清兵打义和团战士。以后只要发现我看电影，父亲都会把我揍一顿。但我仍然威武不屈，冲破重重阻挠继续偷看电影。那时的电影真是好看，除了性什么都有，而现在的电影叫什么电影啊，除了性什么都没有。才看了三五分钟，就来了性镜头，小鱼儿看了就用手蒙住眼睛。其实是故意装的，肯定从指缝里在偷看，以前读师范时，我们班的女生就给我们暴露了这一秘密。
导演大约是担心观众不懂得繁衍下一代的工作，一场电影一半的镜头用来示范性爱。看完电影，小鱼儿说：“以后不看这种电影了！”是不是言为心声不得而知。我说：“对！坚决不看！”其实我心里在说：你多看一些才好呢。
28
为了纪念飞机上天一百周年，省里要搞一次英雄报告会，请来了朝鲜战场上立下大功的韩德彩将军。我以前就喜欢看抗美援朝的电影，特别仰慕英雄，恰好班里组织团员去听报告，正合吾意。
我想邀小鱼儿一起去看战斗英雄。我对她说有一个很有名的大人物要来贵阳，让她猜是谁，她一脱口就说是游鸿明。这让我失去了带她一起去的兴趣。
报告会的会场在政府礼堂，到场的人还不算少，这个时代总算还没有忘记英雄。英雄报告会与电影不同，英雄首先不出场，先出场的是领导。领导出来很自然要洋洋洒洒几千言，听得人瞌睡。好在供电局不畏权势，在那领导说得眉飞色舞时突然停电，礼堂里一片哗然，搞得那领导下不了台。当领导的人就是怪，有时候怕下台，有时候偏怕下不了台。好在有人找台阶给他下，终于下了台，听众鼓掌，灯光突然亮起。英雄出场。
韩英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跟普通百姓一样。真的英雄，就来自人民群众。听英雄的报告一点不觉得累，倒有一种跟英雄出生入死驰骋疆场的快意。从参军到入朝，从普通士兵到飞行员打落美国飞机，经韩将军一说就让我产生一种生不逢时的感觉。我想，我要是早生几十年，也许就成战斗英雄了。
韩将军的报告结束后是参与神舟五号设计的有关专家谈国防军事。那专家说，如今中国的军事力量已日趋强大，只要陈水扁敢捣蛋，我们马上给他放导弹，让他彻底完蛋。随即下面就有女生小声嘀咕说千万别炸到周杰伦。
出了礼堂时肚子饿得厉害，身上没有现金，学校又离得远，我真希望有某个英雄开飞机送我赶回学校。
29
小鱼儿要买衣服，让我陪她去市西路。其实我也急需买衣服，我身上穿的衣服已陪我度过了两个世纪，都成些历史悠久的文物了。
我没去过市西路，不知道哪些地方卖什么东西，在一个商场里逛了好久都只见童装。小鱼儿说：“怎么全是童装？”我说：“就买一套作预备吧。”说完我就挨了重重一拳。小鱼儿几天不打我就会不舒服。我说：“ 打是亲骂是爱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然后又挨了一拳。
拐了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排街齐崭崭都买衣服，各个店门口打着各种条幅，“门面到期，亏本大处理”、“清仓降价，最后一天”、“为答谢顾客，实行无利销售，五折优惠”、“换季狂跌”等等。一面是跌跌不休，一面是百折不挠。走了老远，没有一家是赚钱的，都说是亏本的。我看到一件棉衣三十五块，觉得实惠，赶紧买下。我就喜欢买这种便宜的东西，人家有钱的喜欢讲究，我们没钱的喜欢将就。能穿就行。走不多远，看见另一家同一种棉衣只卖二十五。
陪小鱼儿买衣服真是痛苦，她总是反反复复地试穿，合身的不好看，好看的不合身。买一件衣服就辗转了市西路所有的服装店。总算买到了，我急匆匆准备打道回府。
但是没完，买了衣服还要买化妆品。买化妆品的时间也不向买衣服的时间示弱。等她买到时，我进食的欲望已不可抑制。
路边有一个卖风味小吃的摊子。我们坐下就叫摊主烤臭豆腐，小鱼儿也很喜欢吃臭豆腐。
我们刚动口就有风开始吹了，最初是微风，但星星之风也能燎原，不一会就吹出了风格，沙子灰尘随着风度翩翩而来，使得这臭豆腐不但有风味而且有灰味。不得已，我们只好走。
就像欲睡时遇上枕头一样，肚子正饿，路口上一个女的说她们公司新生产一种方便面，上市前要先搞市场调查找人试味道，我们便跟她去尝方便面。既然是免费的，得好好吃一顿。
那女的把我们带到楼上后又去路口上继续找人。另一个女的端方便面来给我们尝，卖方便面的人，头发也像方便面，让某些人看了肯定想泡。
我们低头尝方便面，“方便面”一边问味道如何一边用笔记下。她问我平时吃不吃方便面，我说我天天都在吃方便面，让她以为我将成为她们最好的上帝。她又问油料佐料如何，我说还差那么一点点。她听了就叫人为我们添油加醋。半包方便面很快就吃完了，“方便
面”送给我们两盒牙膏说谢谢，意思是打发我们走。我本以为可以吃一顿饱呢，原来只是尝尝，尝过以后就觉得肚子更饿了。
猛吃一顿的阴谋没有得逞，我只好带着小鱼儿进了一家餐馆。
这家馆子的生意好得很，除了搞家常小炒各种火锅外，还卖狗肉。我们进去时就有一个伙计在门口杀狗，大约是屠技不佳，搞得狗血喷头。而狗却死不去，对着他哀号，可能在对他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馆子里人比较挤，我正在找座位，一个十六七岁的帅哥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美女从里面挤出来，外面也有一个人往里面挤。为了避免摩擦，我侧身让他过去，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会谦让，他和那挤出来的帅哥遭遇时踩了那家伙一脚，但他却不声不响地挤进去了，屁也不放一个。那帅哥没看清凶手，一把扯住我的袖子：“你踩我？”
“噢，对不起。”我想，要是他知道是那个挤进去的人踩的，可能会发生战争，我就违心地承认了，希望我的礼貌能化干戈为丝绸或棉布。我都不理解我自己怎么就从好战分子变成了和平使者。
不过这句对不起没有起到作用，那帅哥哼了一声说：“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对不起值多少钱？”
“不要钱，免费赠送。”这家伙却是刁民。我说，“如果一句不够，再送一句，对不起。”
我看了一眼肇事者，他却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边吃茶等待服务员上菜，让我给他当替罪人。
不过我也活该，谁叫我充好人给他扛杠子呢？
帅哥说：“你赔我的鞋！”
“赔多少？”我冷冷地说。
“一百！”
“一百太少了吧，咋不说一万呢？”我说了就准备去找座位，不想再和他纠缠。
“私儿别走！”他又拉住我。
我最忌人骂我，对我来说，骂比打更恶毒。我的怒气一下子冲上来。但转念一想，我现在不能和人打架了，既然隐居了，就不能再重出江湖。
我强忍住怒火，笑着对他说：“好啊，你不是私儿，你是公儿吧？大家的儿！”不能打他，但必须压一压他的嚣张气焰。
但我的这一句惹怒了他们，那一旁的美女也给他帮腔骂了起来。小姑娘看上去漂亮得很，但一开口话就跟千年古树一样粗，老是把男女生殖器挂在嘴上。小鱼儿准备跟她吵，但被我制止住了，局部战争不能再让它升级。
这时老板把我们赶到外面，说别影响他做生意。饭又吃不成了。
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喜欢在女孩子面前逞能，刚到门口那家伙就嚎：“我捶死你！”
我说：“喜欢捶就捶吧，我这个人偏偏不怕捶，早经过千捶百炼，成永捶不朽的人了。”
那家伙一拳砸过来，我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那美女在一边怪叫，小鱼儿也在我背后唏嘘。
说实话，他的力气小得很，要是我往后使力，他就会是一个狗吃屎。
我说：“别冲动，年轻人。我也年轻过，我能理解你，但冲动没有好处。”然后我放开了他的手，希望他迷途知返知难而退。
但我说他是年轻人他不舒服，我放开后他又东山再起，我卷手重来再捏住他的手腕。都说退一步可以海阔天空，我都退好几步了，但海不阔天也不空。我把他的手扭到后背让他尝了一下甜头后，对他说：“小兄弟，别罗嗦了，你打不过我，我对你说，踩你的人不是我。”
但这家伙就是有孟获的秉性，我放开他后他觉得手不好使又用起了脚。几次都没有达到目的后，他气急败坏地说：“我现在打不过你，以后你小心点！”
我笑着说：“要干什么尽管光明正大地来，我反对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
“你小子有本事就在这里等着，我不信没有人能够收拾你！”
我说：“你小子要喊人就快去，老子在这里等着你！”
他牵着他的美女边走边回头看我，等他拐了一个弯，我拉着小鱼儿甩步便走，孙子才会在那儿等他呢。
/ Recommendation
/ Reading list
- 1 在尔达家过彝历新年
- 2 在线小说《混乱不堪》连载之四
- 3 (小说连载)泸沽湖，把我唱给你听—18...
- 4 孽缘
- 5 血色脸孔（节选）—— 一
- 6 (小说连载)泸沽湖，把我唱给你听——...
- 7 在线小说《混乱不堪》连载之九
- 8 龙年怪事
- 9 亲家母
- 10 乡里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