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香夫人研究：略论奢香精神与民族文化

奢香夫人在元末明初短短的一生中，身居边陲却胸怀远大，她代夫袭职贵州宣慰使，以水西地区民族头领的身份，为维护水西地域性的统一，为贵州建省创立的基础，为贵州社会进步发展，为促进西南和全国的大统一所建立的历史功绩，适应了明初的政治形势和历史发展的潮流，符合于我国多民族统一国家形成发展的历史规律，在客观上对维护和促进祖国的统一，起到了积极进步的作用，她不仅是彝族的杰出女政治家，也不愧是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位爱国爱乡的杰出的女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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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爱国主义，有着十分丰富的内容。但是，爱国主义的核心主要是表现在对祖国的忠诚和热爱，祖国的利益崇高至上，它超越于一切个人和家庭，宗族和民族，地域和业域的狭隘利益，应该是古往今来用以衡量是否对祖国忠诚和热爱的试金石。奢香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维护统一，反对分裂；维护团结，反对叛乱；自强自立，开发贵州；发展经济，促进交流；培育人才，弘扬文化等等方面的杰出表现和贡献，无不闪耀着爱国主义的熠熠光辉，是值得留给后人继承和弘扬的传统和精神。奢香作为历史上杰出的女政治家，她的爱国思想和忠君思想有互相杂糅联系一起的表现，这是其时代和阶级的局限性，我们当然不可苛求于古人。但是，在她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社会条件下，奢香建立的业绩是代表了各族人民的共同利益，顺应了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形成发展的历史潮流，这是我们应当给予充分肯定和缅怀纪念的。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十年以前，我省著名彝族作家苏晓星同志受省委宣传部委托，为创作电视剧《奢香夫人》剧本，邀约我陪同他去黔西、大方、毕节、叙永、古蔺、威信、镇雄等三省边隅各县彝区进行调查访问，收集素材。在各县政府和民委部门支持下，调查归来，我撰写有《明代彝族女杰奢香》一书，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公开出版，在此书的结尾，我特别提及到了奢香精神。原文如下：明太祖朱元璋从有利于封建中央王朝统治的角度出发，站在封建皇帝的立场上，认为奢香忠顺朝廷，谓之“顺德”，诰封奢香为“顺德夫人”。然而，无论是从历史的角度，或是从今天时代的高度作科学的考察，奢香的“顺德”应赋予新的内涵。“顺德”并不是指狭隘的“忠君”思想和对朝廷的愚忠准则。所谓奢香的“顺德”，应该是指她能顺应历史潮流发展之德。具体的表现就是坚决维护国家的统一和民族团结，坚持民族的开放和进步发展，促进中华民族的共同繁荣，这才是展现在顺德夫人奢香身上的“顺德”精神。这是“顺德”精神，在中华神州大地上，古代需要，现代更需要；封建社会需要，社会主义社会更需要。这种“顺德”精神，凝聚着爱国主义思想的光辉，应当给予肯定继承并发扬光大。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以上所述，奢香精神体现在她短短一生爱国、爱乡、爱民的业绩上，流传在后世的诗词吟诵和民间口碑中。奢香夫人逝世至今已有610年的历史，遗事虽远，却世代流传，启迪着我们的心扉，彝家的后代为有历史传人奢香夫人而感到自豪和自尊。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奢香精神不是凭空产生的空中楼阁，而是有其社会环境和文化氛围，社会存在决定着社会意识，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奢香出嫁水西以前度过美好童年的家乡，是当时永宁宣抚司管辖地，今之四川古蔺、叙永县境内的偏僻一邑。在历史上，这里长期被视为化外之地，古代汉文史籍亦极少涉及。旧居濮、羿两族部落，零星分散，至东汉末期桓、灵之世，始逐渐成为彝族扯勒部统治地区，随着西南边远地区经济和社会逐渐发展，自元至明，中央王朝加强了边疆地区的统治，在川滇黔边境少数民族地区开始设官置署，置卫所军民屯田，一方面加强军事上的控制，一方面承袭唐宋设羁縻州旧制基础上，以土司制度统治民族地区，委任部族首领任土司官职，藉加安抚，受命中央。彝族扯勒部首，领被任永宁宣抚使等土官，世领其地，世长其民。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奢香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在蔺州这片雄奇山水古老边地成长起来的。她是永宁宣抚使之女，其家世和门第的历史久远及优越地位，使她自幼就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和传统文化的熏陶。而永宁宣抚司的辖地虽属边邑却不封闭，其北部边界抵江门峡的石虎关，由江门直接乘筏从峡谷而出可抵长江江岸的泸州，早在宋代就是夷、汉民族贩运物资的聚散重地。当时姚州、归来州、能州等羁縻州境内的边隅蛮地，由于贡马、贩马，“或以筏载白椹、茶、麻、酒、米、鹿、豹皮、杂毡、竺之属，博易于市。”扩大了商品交易，打破了闭关自守封闭状态，经济实力亦得以增强，并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与中央王朝发生了密切而广泛的联系，泸州及长江沿岸重镇既是商品交易的经济中心，又是汉文化及信息的传播中心，这对紧邻其地的扯勒部所辖彝区不能不产生辐射影响。纵观宋、元时期的历史，扯勒部的统治家族首领，即罗氏鬼主和永宁宣抚使，和中央王朝的关系，始终在政治、经济上都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借以维护自己对辖区境内的统治地位。明初朱元璋登基不久，洪武四年即遣使内咐，也可说明永宁宣抚使对当时形势的了解。信息之来源和对局势的判断与决策，比之乌撒、乌蒙、芒部、东川诸部要高瞻远瞩得多。在这种社会背景和文化氛围中成长的奢香，对其思想观念和才识智慧方面必然产生深刻的影响，造成了她登上历史舞台成为杰出历史人物的先天条件。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奢香何以能够成为杰出人物？除了她出身家世及早期生活环境的社会历史文化熏陶先天因素外，她登上政治舞台，展现其才识胸襟和爱国爱民的业绩，是在水西这块土地上所作出的贡献，她出嫁水西妥阿者后裔霭翠后，即佐夫理政，霭翠死后又代夫袭职贵州宣慰使，执政以来，声誉卓著。奢香从政的实践必然要吸取前人的经验和教训，而首先又是要从妥阿者家族统治水西的历史中去借鉴，特别是水西地方和中央王朝的关系，历代已积累了大量的有益经验和教训，这对奢香在处理水西与中央的关系方面的重大决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根据彝、汉文献记载，水西阿者家族的统治，特别是汉济火、唐阿佩、宋普贵、元阿画四朝时期受中央王朝封爵赐袭，宠荣殊加的关系，这些历史的借鉴对霭翠和奢香夫妇处理效忠明王朝的关系，无疑是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同时，元朝成宗大德年间，派刘深率兵征八百媳妇国，由顺元入云南，沿途强索供给，胁水西交金三千西，马三千匹。水西土官奢节，响应宋隆济起兵抗元，被元军残酷镇压，兵败被诛。奢节抗元失败的史事，给奢香遗留下反面的教训，即：对中央王朝的抗拒，必须招来强大军事力量的镇压，既不利于对水西统治权力的巩固继承，又使水西地区的经济民生遭受战事的破坏。因此，可以说从阿者家族长期统治水西的历史经验教训的借鉴，使奢香在登上水西和贵州宣慰使的政治舞台后，密切保持效忠中央王朝的臣属关系，并对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开发和建设水西及贵州作出积极贡献，这是极为重要的主观因素。从阿者家族长期统治水西的历史借鉴中，奢香认识到只有在保持效忠中央王朝的密切关系，维护这一大局的前提下，才能保持和巩固对水西统治的世袭权利，以及获得致力发展水西经济文化的条件。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但是，奢香在霭翠死后，能够代夫袭职，执政水西，以青年女土官的身份在以水西为基础的政治舞台上，能够为众所服，施展才华，贡献桑梓，这和妥阿哲家族长期以来建立的以血缘宗亲关系为纽带，内部严格实行嫡长制承袭制度，以十二宗亲为构架建立的基层统治则溪制度密切相关。可以说这是奢香执政水西并活跃在政坛上的社会基础，也是妥阿者家族长期统治水西独具特色的重要上层建筑。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贵州宣慰使霭翠和奢香统治水西的政治制度和贵州宣慰同知水东宋氏土司、思州田氏土司、播州杨氏土司的政治制度，就有着不同的鲜明特点，表现出民族文化的特色。这主要是政权和族权合二而一的家支制度，军事和行政组织相结合的则溪制度，以及“九扯九纵”为特征的土官制度。“家支”是水西政治制度的根本，“则溪”制度是“家支”地域化、政权化的结果。两者互为表里，而“九扯九纵”则是建立在“则溪”制度之上的土官政权机构。从历史的发展演变来看，“家支”制度最为原始和古老，“则溪”制度系由“家支”制度派生而出，“九扯九纵”则是彝族土官，制度进一步等级化、封建化的结果。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贵州宣慰使霭翠和奢香夫妇，系继承原水西“阿者蔺”家族的统治者。阿者家庭对水西的统治，“世长其土，世长其民”，主要是靠“家支”这条血缘纽带来作维系，靠宗法制度来实行土目分治。其具体表现就是所谓“十二宗亲、四十八部、一百二十骂裔、一千二百奕续”，彝汉文献多有记载。但是，大土地所有制是水西各项政治制度、经济制度赖以建立的基础，妥阿哲统治家族之所以能够“世长其民”，根本原因在于“世长其土”，大土地所有制是妥阿者统治家族“世居水西”的本质所在。“阿者蔺”把土地所有权攫为己有之后，俨然就是水西土地的主人，彝语把阿者贵族统治者称为“写蒲”，意思也就是“土地的主人”。他们既占有土地，又建立有政权，并经朝廷的认可，赋予土官封号，于是，又以“国家”的姿态占有全部土地，赋予由土官出面征收认纳。宣慰使是朝廷册封的地方政权首脑，他就有权支配土地，是水西唯一的土地主宰者。为了强化统治，必须把统治阶段团结起来，分到各地去进行统治，由此产生了自上而下的土地分封制度。这种分封一是家族的分封，是按血统的亲疏关系进行，它与家支的分化是一致的。另一种是官员的分封，按官品高低进行，它与水西“九扯九纵”土官制度的官衔是一致的，“依等第而相统属，皆授以地，能事则世，否则削去”。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在“阿者蔺”占有水西大土地所有制下，两种不同途径的土地分封，都是为了巩固“阿者苴穆”的政权。“苴穆”占有整个水西土地。宗亲占有一个“则溪”，土目分掌一片土地，官员也占有一份土地，但是土地所有权只属于“苴穆”，即宣慰使，官员不过是非世裔的占有者，因为：第一，他们的土地都是宣慰授予的，是宣慰土地中的一部分，宣慰有权授予，也有权收回；第二，受封者必须对宣慰负责，并承担各种义务，否则要加以追究；第三，他们无权买卖，转让封地，绝嗣也只许本家支按规定继承。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综如前述：家支制度、则溪制度及“九扯九纵”土官制度，三者有机的构成是“阿者苴穆”统治水西的政治制度，也是具有鲜明特色的民族制度文化。它是建立在大土地所有制经济基础上的上层建筑，是在长期统治水西的历史过程中逐步发展完善的。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明初奢香在夫死子幼的情况下，按照家支制度的嫡长制原则。她代夫袭职出任宣慰使。以青年女土官的身份在政坛上能够守土抚民，卓有功绩，除了她的主观因素，个人素质外，以家支制度为核心，以宗法关系为网络，以则溪制度为基础，以“九扯九纵”为职能的水西政治制度文化，正是影响和造就奢香夫人能够在政治舞台上稳定水西，巩固统治，开发贵州，造福于民的最重要的后天因素和社会条件。1o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