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璧到弥勒马龙
1947年，中共云南省临时工作委员会（简称工委）响应中央“开展武装斗争，配合正面战场，消灭国民党反动派”的号召，在崇山峻岭的滇南弥勒西山动员彝族支系阿细人起义，组建起西山游击大队。我的家乡现西山第三镇的马龙，则是当年游击革命的指挥部。父亲石国瑞，是阿细人中最早入党的童绍尧〔后任地下党西山区人民政府领导，1949年8月就义〕之二姐夫，他经常给地下党、游击队做后勤服务工作。
朱家璧
弥勒西山的革命斗争，并非一帆风顺。1948年2月10日，游击大队首次出击至西山北麓的小芹田，攻打敌一个联防大队，俘敌20多人，缴获一批武装弹药，可几天后去攻打泸西午街铺敌驻地时，战斗失利，队长杨治廷被俘（后押回弥勒杀害）。西山群众见此，革命热情绪就没有以前那样的高涨了。
有一天中午，童绍尧舅舅找到我父亲，说：“有一支队伍要从凤凰山下来马龙，估计已经到了‘呢娜跛噔’，你去接他们下来。”并交代父亲：他们都是汉族人，当头的是个络腮胡，个儿瘦高，走路像风一样快，很多人难跟上他。见之称“陈同志”；若见到的人中没这么个人，就不要随便答腔，装做打柴人暗地观察。
“呢娜跛噔”是个地名，位于马龙村西后山的背后，距马龙约3公里。父亲拿上打柴工具，速往那儿赶。可到那儿，左看又瞧，不见人影。
“是童绍尧的人吗？”正当父亲没见上人着急时，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站起了几个人。未等父亲回话，当中一个身穿便服、头戴破草帽之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打量他。父亲见其走路那么快，络腮胡〔且胡须老长飘飘荡荡〕，个儿瘦高，就断定他就是绍尧说的那个当头的人，于是喊了一声：“陈同志！”“络腮胡” 轻声地答：“我就是。” 说着就伸出手与父亲 握手：“老乡，我们初次到这里，路不熟，让您辛苦了！”父亲说：“别客气，跟我进村吧。”“络腮胡”摆摆手：“不急，不急。” 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示意我父亲也坐下：“我们先聊一阵再走。”于是他俩便一问一答地聊起来：
“马龙村有几户人家？多少人？”
“83户， 320多人。”
“童绍尧怎么会派您来呢？”
“相信我呗。他是我的独舅子，我常常给他们煮饭。”
“游击队打仗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第一次去打小芹田，赢了，抓了20多人回来，还有枪。可是去打午街铺，输了，连队长杨治廷都被抓去了……”
“群众在说什么？”
“问张冲什么时候来西山指挥？说张冲不来就打不过人家了。我舅子说张冲在东北，来不了，可大家放心——昆明马上会指派会打仗的人来指挥我们干的……”
“您舅子说的那些人，现在已经来了。”
“在哪儿呢？”
“以后你会知道。”
“络腮胡”站起身向西边挥挥手：“可以进马龙村了。”磷峋的石峰背后，蓦然钻出上百个人，父亲心想“络腮胡”可能就是绍尧说的“会打仗的人” 。
回村路上，“络腮胡”放慢步伐又跟父亲聊起来：
“你说革命会胜利吗？”
“我不知道。可我舅子倒是一再说一定会胜利的。他还说革命胜利后穷人就有饭吃，有衣穿，没有人来逼租，没有人来抓壮丁了。”
“他说得很对，革命一定会胜利——我们共产党有坚强的后遁，军队在快速增多。我们的领袖是毛泽东，总司令是朱德……”
“后遁？”
“后遁就是靠山……像你这样愿意为革命工作的人，全国有千千万万，他们就是我们共产党的靠山！”
“煮饭也算为革命工作？”
“算啊，打仗，指挥员、战斗员都要吃饭。”
……
回到马龙，父亲跟绍尧舅舅说，“络腮胡”今天跟他问这问那的，在山上坐了一会儿。绍尧舅舅把他拉去一边：“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他就是我给你们讲的‘会打仗的人’，会轻易跟你进马龙？”
绍尧舅舅要领“络腮胡” 等两三个人去用餐，父亲忙迎去对“络腮胡”说：“晚上到我家里吃饭。” “络腮胡”答应。部队余人父亲按绍尧舅舅的事先交代安排到各家各户去用餐。
晚上，我家里“络腮胡”没有来，却来了一位三十多岁、文质彬彬、中等个儿的人。他说他是大理人，并伸出脚跟父亲的脚相比：“你看，我们都是 一样——‘大脚’，‘大脚’就要大胆，要跟着共产党干革命……”当晚，他睡在我家里，与父亲彻夜长谈。
后来，父亲得知那“络腮胡”和“大脚”，分别是大名鼎鼎的“云南人民讨蒋自救军”朱家璧司令员和张子斋政委，于是，为自己也见过共产党大官而感到无比骄傲，常常在我辈面前讲起他那“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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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本文原载2013年1月15日《云南老年报》；②口述者石天华，彝族，系弥勒市马龙村原老年协会主席，1943年生，云南著名烈士童绍尧之外甥。③整理者杨学诗，系地道的弥勒彝族阿细人人，中共党员，云南省特级教师，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弥勒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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