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撒的茶和芒部阿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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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宁火腿沁你心灵的香，山野的荒芜，韭菜坪上要吹你倒下的山风，彝族姑娘苗条的身材……二十几年前，当我们的那台在当时算得上极为时髦的88款深蓝色的日本尼桑双排座在山风吹拂中，于韭菜坪沙石显眼的路段上作了短暂停留，瞟远处的山影几眼，向着赫章而去，威宁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八竿子也和绿色，和茶，和时尚女孩，扯不上边。这就如后来，我又几次经过威宁，却从没进过草海，草海在我的记忆里，就只是车子从直穿县城的公路驶过，车窗玻璃上远远的一线光亮。宛若地平线被拉近、放粗了的光亮，让你充满了遐想，不识庐山真面目的遐想！威宁对我来说，其实也就如草海于我一样，我并不知它。
想着林语堂所说过的，人在三十岁以后总就会学坏。也就是三十岁后丧失本真的那意思。想着现实现代，我们经常所见的，一面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拼爹拼妈的富二代风华正茂地招摇过市；一面是向往道德的这模范，那模范在追求本真与助人为乐、学雷锋看行动过程中，却总是给人留下要么板着脸，要么苦如清教徒般地奉献的世相。美丽、时尚，而又有着一颗纯真而道德之心的阿雅，奉献于行的阿雅，是多么难得的呢？阿雅的美丽与时尚，道德与经世，是一棵高原小草持而恒之，坚韧基因的展现于世，而不是脆弱草莓之艳的昙花一现？
当车又行驶在高原之路，我想，就如我得重新调整我记忆的海里，对威宁的印象，威宁，这片故称乌撒的土地，是不是，她也应该自己更自信和全面地发现和认识自己呢？
我第一次去威宁已是二十五六年前。记忆里，从东南线经六盘水进入威宁，梅花山蜿蜒如肠的盘山公路，永远是粘滞的路之河，大山托起了它，目的却是让它离山而去，当威宁高原的山野进入眼帘，一切仿佛是永恒的冬日。棕黄色的山峰连绵起伏，成片开花的荞子，点缀在平缓的山坡上，就像淡紫色的云彩。呼啸山风刮过，小草呻吟着抵抗高原荒芜。炫目的阳光，让你看见了蓝天上云彩的变幻，变幻莫测，又那样寂然静谧，比大地上光影的浮动，更令人充满遐想。当从东北线往赫章离开威宁，站在贵州的最高峰韭菜坪，俯瞰山下海的山野，我对自己已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贵州，有了更真切的认识。
二十几年后，再去威宁，我问阿雅“那样的事，现在还有？”因为阿雅的美，我不由地为二十几年前那个夜晚，我的失之交臂惋惜。阿雅让我浮想联翩，如果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从所住的招待所灯光淡黄的房间出去了，我会有啥样的艳遇呢？我问阿雅“现在彝族的少年男女间还会有那古朴的浪漫？”阿雅回答我，那时应该是那样的，但现在不是那样了。青春清纯，美貌的阿雅，她比我大学才毕业的儿子也就大一岁，她的答案，如她所说，是从父母那听来的。而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搭我所带的车的年青彝族体育健将，当他满脸兴奋地推门而入，蕴含了报答韵味地邀请我随他去玩时的情景，在我脑海里，却永远是那样真切，就恍如近在咫尺。“没关系的，你跟着去，你看中了，她喜欢你，你可以带她去玩的，走吧！”直至今天，我也能清晰地记得年青彝族体育健将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很有棱角、黝黑的脸上嘴角在微笑，不大的眼睛里，射出鼓励你的光芒，你说它在诱惑你，也成！
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彝族青少年男女月下对歌男欢女爱的事，我叫了起来：“这那成，这那行呢？我又不是彝族，你去吧，你去吧，我还是看我的书，你去吧……”“……那，那我去了？！”北京体育学院毕业，工作单位就在省体委体工队的年青彝族体育健将兴奋地回答我，那来如影去如风的身影，马上又消失在了刚才他进来的那扇门。
那瞬间，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盘山公路上我们的车经过时，前窗玻璃外一次次闪过的景象：头顶棕丝斗笠，外披蓑衣，内穿羊皮袄的放羊娃放无声电影地挥鞭，赶着他的羊群如泄地从山坡上下来，挡住我们的车，包围了我们的车。暮霭中，对着前面根本看不见任何车影的绵延山路，我们只能吞声忍气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交通管制，把本已缓如龟爬，刚进口的日本双排座停下来。而突然，车里的几个男人却眼睛发亮，还有人喊了起来：“你看那身材——她们肯定是彝族，彝族女孩的身材就是好！”车窗外，果然是有体态轻盈苗条的女性身影，不知从那儿突然冒了出来，一闪而过，她们扛的扛着锄头，背的背着背篓，身上穿的是略带民族特色的深蓝色对襟服，或者，干脆就是深蓝色的四兜本该男人穿的中山装，有几人的头上，还戴着蓝色的解放帽。所有这些，却都无法泯灭她们高挑修长的身材对你眼球的吸引。特别是那几个穿对襟衣的少女，她们中的一个，头上插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另一个的头上，扎了块绿色的头巾，她旁边，那伙伴的头上，啥也没有，可她起伏的身段却特别打眼……
如果那晚，我真跟了那浑身充满青春活力的体育健将出去，让我心动的彝族姑娘，会是啥模样呢？这次再来威宁，见着阿雅的美，阿雅的充满灵气与时尚；还有她的歌声，她的梦想，当知道她就是个彝族少女，我不禁如此这般地遐想。
威宁火腿沁你心灵的香，山野的荒芜，韭菜坪上要吹你倒下的山风，彝族姑娘苗条的身材……二十几年前，当我们的那台在当时算得上极为时髦的88款深蓝色的日本尼桑双排座在山风吹拂中，于韭菜坪沙石显眼的路段上作了短暂停留，瞟远处的山影几眼，向着赫章而去，威宁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八竿子也和绿色，和茶，和时尚女孩，扯不上边。这就如后来，我又几次经过威宁，却从没进过草海，草海在我的记忆里，就只是车子从直穿县城的公路驶过，车窗玻璃上远远的一线光亮。宛若地平线被拉近、放粗了的光亮，让你充满了遐想，不识庐山真面目的遐想！威宁对我来说，其实也就如草海于我一样，我并不知它。
此次来威宁，让我更加感到自己对威宁的无知，除了阿雅，就是威宁的茶——乌撒烤茶！
有茶，就必先得有绿色， 2012年五一前夕，当接我们一行采风者的客车，驶入香炉山茶园所在的那片平缓山野，我记忆中的威宁，就开始在背叛我了。我们的眼前，是一片绵延的绿色，远处绿树婆娑、山峰起伏，近处，一行行蜿蜒起伏、伏地的茶树，就像一条条在黄土山坡上自由爬行绿色的巨龙，茶园到了！
乌撒烤茶的原料基地的香炉山茶园到了！
为让我们对乌撒烤茶有更真切的了解，让你知道那在巧妙而艺术地烤煮后，乌撒烤茶沁心的香味最终来源何处，热情的主人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专门安排了采茶表演。暮色渐起，满目绿色的茶坡上，闪动着一个个鲜艳的人影，暮春风吹，飘过来阵阵清脆的说话声，那是盛装的采茶姑娘在议论我们的到来？真有王昌龄《采莲曲》中诗句：“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的韵味。
走近，万绿丛中，果然是一个个服装鲜艳的采茶姑娘，她们纤指频动，瞬间，一叶叶芽细如玉的新叶，已是她们手里竹簸箕中越堆越多的绿色！
山风吹拂中，在乌撒烤茶的加工厂品尝了乌撒烤茶茶艺表演姑娘烤出的茶，我把对自己于威宁无知的嘲笑，扩大到了对我的那点茶艺知识的嘲笑。
一次，有人拿来盒盒壳上印有多彩贵州字样的茶叶，问我，包装如何？我马上不假思索地答道：“茶的文化底蕴太深，多彩贵州几字承载不了，用这几字包装茶，别把好茶给包装坏了！”
可我能说得清茶叶的文化底蕴到底在哪？
是神农氏尝百草及茶的古老传说，是茶圣陆羽悲苍漂泊的前世今生？还是《警世通言》里，有关王安石辩论水难苏轼的记趣？耶或，《红楼梦》里，曹雪芹对妙玉在饮茶用水上之讲究的描写，是我们这些能识点字的凡夫俗子，对饮茶能讲究到何种地步认知的极限。可如果，茶给饮到那程度，是不是有点像洁癖的女士，在公园里的公共椅凳坐下前，也定得先用显微镜和消毒器，将那不过就是用来落臀的木器，扫描三遍，消毒三遍，才敢坐下呢？人生更大的美景，会全给葬送在那过于精细的癖好追求之中。完善了所谓的文化，却耽误了生命本该野性而鲜活度过的真谛。
我的记忆里，我唯一的一次，经所谓的茶艺表演后，而入口去品的那杯茶，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的印记，从一开始就是十分令人失望的。
只记得，紫袍玉带石制作的茶具，一并摆开，奉茶的女孩，她白皙的双手，纤细的手指，捉了茶壶，将里面的热水，浇淋蜿蜒排开的茶杯，然后，嘴中念念有词，什么什么韩信点兵，什么什么观音捧玉瓶，等等的……而我，因为注意力全放在了想象和揣测，经如此这般的折腾后，茶进口的味道会是啥味道，也就只记住了女孩念过的一大堆话语中的“韩信点兵”、“观音捧玉瓶”这俩词。似乎所谓茶道、茶艺，就是韩信点兵，观音捧玉瓶的。
等女孩双手捧上茶杯，品了那茶，那失望的感觉，便变成了对时间被无端而很精致的浪费惋惜的懊丧。因我早就喝过那品牌的茶，现在，我口中的茶味，与我记忆中的茶味，并无明显的区别！
如果茶艺的形式，并没有为茶味的内容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升华，那繁浩的形式，到底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文化的创造？就像我们今天很多的白领金领在健身文化上的创造？上下楼电梯，出门以车代步，家有厨子，饭后沙发土豆…….，最终，为烧掉自己一身的赘肉，就花钱去健身房创造健身文化！
为啥就不能在自然而然的运动中，创造健身文化呢？
我叨叨了这多，是因为那个山风吹拂的下午，当我把盛了乌撒烤茶的杯子端起来时，还没啜口，一股浓郁的茶香，已扑鼻而来。我不是茶道中人，我很难说出第二日专门的讨论会上，专家们对极品乌撒烤茶的那些道道，比如“焦而不煳，煳而不烟；浓而不苦，强而不涩。”等等的。但直觉在告诉我，这次，真是遇到某种很文化，也很生活的东西了。而真正具有文化价值的东西，不就是得有很生活的东西为其内涵，其才真实而有生命力？
那冥冥之中有啥在震撼着我的感觉，就像在热情的主人迎接我们的宴桌上，我突然发现宛如不速之客的阿雅很特别，很美时的那感觉！
阿雅是在我们已落座，我身旁的彝族作家阿诺阿布打手机请来的。
我坐在了阿诺阿布的旁边，是因这次，我第一次见着阿诺阿布，我就问他：“‘别走太快了，否则灵魂会跟不上’，这是你的诗句，还是彝族的谚语？”阿诺阿布回答了我，我们似乎就相识了，我也就喊他阿布，与他像老朋友的坐一块了。
阿雅的全名，其实也是四个字：陆雅丽莎，她唱彝族的祝酒歌时，我口上赞叹：“唱得真好！”心里却在说：“她是威宁或毕节的歌手？可那歌声很有韵味，不仅仅是她在真唱！”等在座的一位也称得上著名的诗人热情地赞美阿雅的服饰“随意中带着讲究！”咔嚓咔嚓的，同桌者中有带了那专业档次相机的作家，也已在为阿雅拍照，“让我看看——”我接过给阿雅照相的作家手中的相机，盯住景框里的阿雅，我就毫不留情的给愣了。
那不就是天然而成的一幅油画？！
景框里，阿雅恬静地坐在那儿，她脖颈上盘绕了条黑色纱巾，纱巾的两端，搭过她丝质的T恤，垂在绒质、黄色的下裙上。那结构和形式宽松、大片白底上斜拉着宽大的天蓝色横杠的T恤内的打底衫，也是丝质黑色的，它网状花纹袖子的黑色，就与纱巾的黑色一起，很巧妙的将阿雅头上高耸、乌黑的发髻和整个身体的画面融为了一体。柔和的光线下，阿雅的眼睛乌黑闪亮，仿佛在等待着你回答。阿雅细长的两只手臂，向左边微斜，构成了个略略变形的V字；V字的端头，搭在下裙上的两只手，左手的三个手指，轻轻捉着右手的三个指头，修长的小指头与右手和那三指头略略分开的小指头，呼应的微微弯曲地伸开着。阿雅的脸，白里透红，闪着光芒…….
整个画面，阿雅在做一个隐形的万福，又像一幅另类的蒙娜丽莎，让你心里冒出“柔美”“气质”“时尚”……这些字眼。
我的记忆里，彝族少女身材苗条修长，但面容却总是被高原的阳光刺晒成黝黑中透红的所谓高原红形象，在阿雅对的微笑中，被彻底的颠覆、崩塌了。
我心目中崩塌了的，还有平常我也奉之圭臬的论调：边远小城女孩的时尚，总逃不了“乡气的都市化”“落伍的时髦”。或许，在IT早已把整个地球缩小得，连用村来称呼，也嫌大了的现实现代，这种论调，折射出的，其实更多的，仅仅是一种话语权决定论的可笑与偏见的真实？
细品，我们现在很多的所谓文化开发与创造，不更多的，是用城市的富贵与堕落的虚伪，去剽窃山野与乡村的古朴与真实？还算俗文化向雅文化成功移植标本的高尔夫，牧羊人曾经闲玩的洞球，充满了与自然和野性的融为一体，也被在斯文的移植中，给炒作成，让人与人拉开阶级距离的财富身份标识。对自己能打几杆高尔夫的炫耀，其实，也就有如吃几口所谓的“血燕”，即可证明自己有钱，类似的在愚蠢的炫耀中，丧失了人的本真。
在威宁，当阿雅给了我对自己的无知如梦醒的震撼，再品乌撒烤茶，看着表演的女孩，用造型古朴、砂质的茶罐在明火的炭焰，电的热力上，烤煮清香的茶叶。当她为你奉上那一杯，你还没啜口，茶香就沁心的烤茶时。我突然明白了，我为啥会在记忆的海里，对那些所谓的茶艺毫无感觉，却被眼前，这也是茶艺而得的烤茶所震撼。
我的心在说，眼前的这一切，形式与它对内容的升华，结合得多么的完美呢！
烤煮的高温，加速了乌撒烤茶茶香的溢出，你才能没啜口，就先闻了茶的精华，这符合了我们生活的这时代快节奏的韵味；而当你静静地烤煮茶，或欣赏着表演者烤煮，你复古弄雅，追求慢的享受，也悠然得到了满足。
在这里，你想逃离这个时代的快，又不得不生活于这时代的快的痴人幻想与残酷现实的矛盾，在一种形式与内容很巧妙、完美的给结合中，给解决得多给力、多爽呢？
真正的文化，必须是生活的，也是时代的。时尚也如此！
我们生活在一切以快为胜，但内心仍向往真实的宁静与安详的伪时代。用到庙里去与县团级的主持，口水四溅，神马都是浮云地谈几小时四大皆空，然后，返回现实的官场、职场、商场，你死我活的拼个心安理得，这种平衡心态的方式，很不经济，也很煎熬道德的心灵。
你爱上烤茶，品它，烤煮它，或许，那是一条不算完美，却管点用的心灵逃亡与满足之途。
我又想起了阿雅。
阿雅给我的震撼，除了她的美貌与时尚，更是她那颗原生态，倔强而伟大的心。
阿雅曾到沿海的工厂打过两年工，幼时，务农的母亲为抚养阿雅舅舅遗下的四个孤儿，自然不能让阿雅拼父母，走家门——学校门——机关门，或留学门，这门那门，一马平川的人生之路。可现在，开了家装饰雅致、生意不错的小茶楼的阿雅，已在捐助俩穷人家的孩子读书，从高中一直读到大学毕业！
在人海江湖、商海江湖混迹或沧桑了几十年的我，自然知道，在沿海那些血汗工厂打工，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外面的世界给一个大山里的孩子，会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我特意问过阿雅，这茶楼的装饰，全是你设计的？阿雅回答：是！我也问阿雅，你能保证一定能把那俩孩子供到读完大学？是！只要他们能考上。以后发展了，我还要供更多的孩子念书，以前我没机会，现在他们困难，我能帮就要帮。阿雅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不假思索，回答得那样的干脆。
想着林语堂所说过的，人在三十岁以后总就会学坏。也就是三十岁后丧失本真的那意思。想着现实现代，我们经常所见的，一面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拼爹拼妈的富二代风华正茂地招摇过市；一面是向往道德的这模范，那模范在追求本真与助人为乐、学雷锋看行动过程中，却总是给人留下要么板着脸，要么苦如清教徒般地奉献的世相。美丽、时尚，而又有着一颗纯真而道德之心的阿雅，奉献于行的阿雅，是多么难得的呢？阿雅的美丽与时尚，道德与经世，是一棵高原小草持而恒之，坚韧基因的展现于世，而不是脆弱草莓之艳的昙花一现？
有如乌撒烤茶在对茶的认知上给我的震撼，阿雅因何而如此的近乎完美，于我，就似一美丽的谜。在我们一行作家就要离开威宁的那个午后，阿雅与我同游临草海而建的奇石园时，此次威宁之行，威宁这古称乌撒的小城在我心灵留下的全新印记，或对我于它，于就在我对面平静如镜的草海曾经的无知的冲击，在一种巧合的景观中，达到了顶点。
高原烈日的照耀下，蓝天云海飘浮，对面的草海闪着银色光芒。站在那路边，满脸总挂着自得思考表情，头发灰白，就要老去还未老去的人，他一身中规中矩的长袖竖条、绝对不合时宜的衬衣，深蓝色土至吐槽的长裤，手上挽着件防凉的黑色外套，还有那鞋！这位所谓的思考者，阿雅称之为老师的人，就是我。我柔情微笑、又带着沉思的眼睛，射出的，其实是迷茫的光芒。因为我身旁，那如花的少女，她乌黑的头，顶着白色时装帽，飘逸的黑色宽松衫，飘逸的白丝长裙，块黑跟高的凉鞋靴……还有她的微笑！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我知道她就是阿雅，一位我才相遇了两天的彝族姑娘，我真弄不懂，她为啥要叫我老师，还叫得那么虔诚，为我接过了手挽的外套！有可能，我真的比她懂陆羽是茶圣，还知道很多很多。
可当我的目光才射出几十米，我对自己的自信，最终，就将遭到我的嘲笑。
离我们几十米远的地方，奇石园广场的表演台上，服装鲜艳的姑娘在跳着迎宾舞。再远一些，四根用雕塑讲述彝族几千年历史的柱子下，几位身着黑色、蓝色彝族古装，头顶尖帽、手舞木棍的男子，在一位鲜绿莎草罩头蒙面，黑色长衫者的带领下，正表演着人类最古老的节目之一。
耀眼的阳光下，他们躬身，手中的木棍舞着、杵着，鹤步而行，仿佛险难行走在崎岖的山间、森林里，一切任凭那看不见脸的引路人的带领……围观的旅游者，一个个勾头俯身，手举相机，起里卡拉对他们按下快门时，阿雅告诉我，这表演的是彝族的“撮泰吉”，走在最前面的是神，他们在讲述人类是怎么创生的！
而通过这几天对乌撒烤茶的了解。我知道，就在那群跳迎宾舞的姑娘旁边，那一个个在炉火前表演着烤煮茶的彝族姑娘、小伙子，当她或他用火焰把砂壶中烤茶的香味沁心地烤煮出，奉给尝茶者时，那其实并不是他们在表演，而是他们在将威宁（乌撒）彝族三千多年来的饮茶生活，缩影在了观众面前。三千多年来，彝族一直就是这样很雅，也很有节奏地品茶、啜茶的！三千多年来，一直如此，这是多么真实而持久的茶文化创造呢？！
三千多年前，我所知晓的茶圣陆羽，他在哪呢？那时，他还得再等两千多年才哇哇着地！
在威宁，就是今天，普通的老百姓喝烤茶时，因为热气腾腾地烤煮茶的过程，茶艺，其实就是他们喝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因此，在威宁的乌撒烤茶茶王评选大会上，最后入围获奖的参赛者，几乎全是面容朴实，蓝布对襟衫，或绣边天蓝色彝族长裙，绝非专家派头的男女，相比之下，我们那些只能在到茶馆喝茶，或茶艺表演会上，才能将茶艺与喝茶融为一体的品茶者些，当他们很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很懂茶时。他们的表现，与威宁最普通的喝烤茶者对茶的认知相比，那差别，有可能，就如深闺怨妇皱纹的脸上，那美妙的妆粉，与阳光下，鲜活的女孩本真的面容之间的差别？
一边是刻意地为之，一边是鲜活生命的自然表露。
而我的智慧和知识，与阿雅天然朴质、不知来自何方的艺术气质比起来，是否也是那怨妇与女孩之比呢？
如此这般地想着，阿雅对我虔诚而亲切的微笑中，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山风吹起，就要离去，还是茶道中人样地说说，那乌撒烤茶留给你对茶全新的认知吧：烤的韵味，品的节奏，以其用太淡的龙井加上劲猛的别茶，调出鸡尾茶，而快速尝到茶的美味，就不如在烤煮中，闻品乌撒烤茶。鼻一吸，来自彝族远古的茶香直透你心，啜一口，同样是原滋原味，原生态的沁心之美，快而真实！符合了这时代节奏的快，又让你已铜臭的心灵，在火焰对绿色的烤煮中，短暂回到纯真的闲愉与安宁。
当车又行驶在高原之路，我想，就如我得重新调整我记忆的海里，对威宁的印象，威宁，这片故称乌撒的土地，是不是，她也应该自己更自信和全面地发现和认识自己呢？
我想起了去看那台“草海之春”的文艺演出时的情景，尽管后面的演出的确不俗，可一进场馆的门厅，我就有些给愣住了，可这愣是与那天饭桌上看见景框里的阿雅的那种愣，完全相反的愣！
迎面，俩粉红色长裙的丰满女孩，滑动着她们粗大莲藕的臂膊顶端的手指，正在弹着古琴或是古筝，迎接观众。俩女孩认真得给人紧张，却又刻意潇洒的面容，马上令我在心里喊，为啥不让阿雅来坐在那古琴后面呢？！阿雅来了，她就是不弹，坐在那儿，她那恬静的面容，优美的隐形万福，不就是在告诉来宾，瞧，这就是我们的乌撒，我们的草海…….多天纯，多有内涵，多有气质呢？
……
我开始想乌撒烤茶留在记忆里的香味时，车已旋转在梅花山。
回到家，不管咋晚，想着阿雅的微笑，我一定要自己烤煮一次乌撒烤茶！
威宁有烤茶，有阿雅，有草海。
在小城的一条小街上，一条不宽的楼道上去，有着一间载了那女孩梦想的小茶楼，在那，我喝了她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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