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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俄伍叁｜火塘的灰烬

作者：勒俄伍叁 发布时间：2025-12-17 原出处：彝族人网点赞+（）

彝族人-网是创建最早，影响力和规模最大的彝族文化网站。网站的目标，是构建彝族文化核心数据库。

I

我想过点燃一场火

用最烈的词，最烫的咒

泼向那片我从未真正离开过的群山

在屏幕的蓝光里

我敲打——像敲打一扇陌生的门

流量是干燥的松针，只需要一粒火星

我知道怎样的火星能点燃

古老的、被误解的、带着异样纹路的

火焰会很高，舔舐所有人的瞳孔

而我，将站在那扭曲的光中央

被看见，被灼热地看见

II

可我的手指，停在了发送的边缘

虚空中，我忽然触到了另一簇温度

是火塘，是家里那个永不熄灭的凹坑

我看见父亲，就坐在那圈被岁月

磨亮的木墩上。火苗在他

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

将他的沉默映成一座山

他并不总说话

他只是用那根青冈木的拨火棍，慢慢地

拨弄着暗红的炭。一下，又一下

让炽热的，沉到更深处，让将熄的

重新接上气。灰，一层温柔的灰

便覆盖上去，压住所有噼啪的

想要窜起的喧嚣

III

于是记忆回来了。像火

塘上方终年悬着的、被烟熏黑的腊肉

沉甸甸地垂下来。那些夜晚

火塘是我们的轴心。祖母的羊毛裙摆

挨着灰烬，讲述的故事里有迁徙的羊群

和星辰的渡口。母亲在火光里捻线

线的那头连着远古的纺轮。酒

在廉价的木碗里传递，粗糙而温厚

我们唱歌，调子盘旋如鹰

歌词里是我们认不出的山川

父亲依旧沉默。直到有一次

我问起远方听来的、关于“我们”的难听话

他抬起眼，拨火棍顿了一下

林子里有千种鸟，他说

声音和柴火开裂的声音混在一起

叫声最尖的，往往巢最浅

我们的根，扎在你看不见的、火的下面

IV

博取流量的火，是另一种火

它烧得快，亮得刺眼

烧完只剩虚无的冷与更深的黑

它不熬茶，不暖手

不守护一个漫长的、有露水的黎明

它只吞噬，连点火的人也一并吞噬

我懂了父亲的沉默。那不是麻木

是另一种燃烧。他将所有外界的锋利

好奇的、鄙夷的、猎奇的眼光

都当成投进塘里的柴。他不抗拒

也不助燃。他只是拨弄

让它们在自家的火里，褪去蛮横的形状

慢慢化作光与热，或者

化作一层新的、护着炭心的灰

他守着的，不是“好”与“坏”的名声

是那团火本身不灭的可能性

V

我关闭了发光的屏幕。屋外是黑的

但我知道，群山在均匀地呼吸

我的血，我的姓氏

我无意识哼出的半句调子

都是火塘里溅出的一粒微尘

我不再需要那场暴烈的、与

他者区隔的火。我的血管里

流淌着一种更古老的义务

像父亲那样，做一个拨火的人

让该热烈的，在灰烬下保持滚烫

让该安宁的，在喧嚷中得以沉静。我

以及所有像我一样的微尘，存在的意义

或许就是不让那塘火，彻底冷去

那火光映照的，从来不是完美的雕像

而是一张张真实的、被生活熏黑的脸

好的，坏的，荣光与伤疤

都与这温度有关

而我，与这温度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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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阿布亚 发布： 阿布亚 标签： 勒俄伍叁火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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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II

III

I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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