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显宏：陡嘴村史小记

这次回陡嘴老家做客，除搞清楚我们普姓十二代孙的传承情况外，我还问了五叔普启亮陡嘴村姓氏的一些来龙去脉，普姓、何姓、王姓、黑姓的一些情况。小时候，我们经常听父辈们说，祖籍是“南京应天府大坝柳树湾”。但从2011年我到南华工作，研究航海家郑和4至11岁在镇南的史实以来，算是彻底弄清楚了这个问题。那是明洪武年间朱元章在云南屯军屯垦大移民，故今天的许多云南人都有祖籍是“南京应天府大坝柳树湾”这一说法。我们彝族是土著民族，也就是说世世代代都生活在云贵川，并不是从南京迁来的。当时有“汉进彝退”之说，就是由于明洪武年间大量汉族随军移民，强占坝区，彝族就逐渐退到山区去了。现在可以肯定，父辈们的这种说法完全是谬误，但村中的汉族何姓完全有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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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普启亮看了我从南华带回的《龙川江》杂志后说，南华鹦鹉山公园挖出彝族火葬罐，我们陡嘴村对锅冲何有能家的田里也曾挖出过彝族火葬罐，里面尽是些没烧尽的骨头灰。古代我们彝族的确是火葬，但到明清两代朝廷都颁布法律严禁焚尸，认为焚尸伤风败俗。故陡嘴村出土的火葬罐或许会在六百年以上。据五叔普启亮讲，陡嘴现存有碑文记载最早的墓是房背后岭冈上老何家的何大用墓（本人没有到实地踏勘），立于乾隆元年（1736年），何大用出生的时候，应该是康熙年间的人了。QPP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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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嘴老何家据说是从朵苴（从蟠猫朵基那条河进去）搬来的，五叔普启亮说其实是朵苴何姓从我们陡嘴村搬出去的，蟠猫的普家也是从陡嘴搬过去的。从何大用墓碑记载和现在两边的村子规模大小来推算，历史至少在三百年以上。QPP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陡嘴曾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地方，这个地方在我们村中叫黑凹子。五叔说黑凹子过去叫黑龙山、黑龙海，当时那里出一股桶粗的龙水，风水很好，住有九十多家人，有仙人庇护，县太爷路过黑凹子都要下马，只敢牵着马走路。据说有一年大尖山顶上有几个盗匪在煮饭吃，仙人一石头打上去，就把他们的锅碗都打烂了，吓得盗匪只得逃之夭夭。据说因为后来有人在黑凹子出龙水处杀狗吃（龙最忌狗血），得罪了龙神，黑凹子的水从此就不出了。传说有人见从黑凹子出水处飞起两只仙鹤（龙），一只飞到了碑厅的茅草冲，一只飞到了猫街的龙脖子（现属于牟定县安乐乡），因此这两个地方也就有了龙水。后来，黑凹子的人有一部分就搬到龙脖子去住，还有一些就搬到茅草冲去了。从此，黑凹子九十多家人就这样走散了，剩下的就是我们现在村中的这些人。但我们小时候还见黑凹子大茶树下，常年累月地渗水，有好几个“牛泥塘”呢。我五六岁的时候，四叔普启旺、五叔普启亮的房子，还想盖回到黑凹子去呢，盖房用的木料都存在黑凹子了，是父亲经常去邓家冲开会，又顺带把那些木头抬回到现居地。QPP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1980年我在猫街（现在叫安乐）读高中毕业那年，我回村放牛，牛厩就在黑凹子，经常放牛的地方是翻个山头的阿瓦那箐。曾听父亲普启兴说，黑凹子牛厩房背后是双尾黑姓人家的祖坟，双尾、邓家冲、孟家湾姓黑的都是从我们陡嘴黑凹子搬下去的。后来我多次路过那里，就仔细看山路上下的地形，真还看得出一个一个坟地形状的小土丘，只是土丘上长出的树，已经有大碗一般粗，六七米高。如果父亲不说，不仔细看，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这里原来是一片古代的坟地。估算一下，这些坟场至少有两三百年没有人来上坟了。综合各方面情况，陡嘴过去位于黑凹子的村子比现在要大得多，蟠猫的普姓，还有朵苴的何姓，从陡嘴黑凹子搬出去的可能性比搬进来的可能性大。QPP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陡嘴村现在还有一座小坝塘，叫何家坝，在大田箐的最下端，坝埂上有一棵大茶树。2009年我回家过春节的时候，从高处沟埂上拍了张何家坝的图片。这何家坝固然是陡嘴何姓家人过去造的小坝塘。听五叔普启亮说，过去老何家的房子就盖在坝埂过来公路下的那一片田地里，他还说得出何应宝的名字和一位老妇人在此被山毛驴（狼）咬死后抬走的事。QPP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图为楚雄州牟定县蟠猫乡陡嘴村何家坝

我们陡嘴村还有一家姓王的和一家姓黑的人家。王朝泽我小时候还记得，是在何有华家院子里开社员批斗大会，他跳到一个坎子上去讲话，很激动大声武气的样子，结果没讲上几句话人就倒了下去，从此瘫痪在床（应该是高血压脑溢血中风。那时我经常举着毛主席像牌牌参与大人们去开批斗会）。后来因大爹家的大姐嫁给王光富（小名王书），我们还成了亲戚。五叔普启亮说，陡嘴的王姓是从扒苴搬上来的。去年天台妻家写家谱，她们家是从古定远县城吕交城（元朝，公元1250年左右）李氏前院子搬天台街的，现在吕交城村还有许多家房，祖坟也还在吕交城的麦园。吕交城人写村史，是一个叫李书信的人写的，他告诉我双龙扒苴王姓是从他们吕交城迁去的。有一次做客吃饭时遇到扒苴王姓亲戚（王朝珍、王朝荣），问起祖籍这件事，他们自己家谱上说是从牟定北塔、正南邑搬进去的，这可能是从吕交城搬来北塔后的事。吕交城为定远县城是在元朝，距今800多年。扒苴王姓可能是从吕交城先搬到北塔，再搬到现在的扒苴村的。QPP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村中黑姓也只有一家，是我们的亲戚，黑桂兰我们要喊孃孃，不知这黑姓是原来村中留下的，还是从哪儿迁来的。黑姓与普姓可能血缘关系比较亲近，过去我们那一带都有“普、非与黑三姓互不通婚”之说，有一说法是“普、非、黑原来是三兄妹”,彝语“梭嘿妮”。按理，从黑凹子搬出去的黑姓都是彝族，茅草冲，龙脖子的人至今都还讲着地地道道的彝话，也承认自己是彝族。但双尾、邓家冲、孟家湾姓黑的，从小记得就讲汉话，没有半点彝族的味道。村中我认识的老一辈黑庆安，五叔说是从朵苴上门来的，原来姓鲁，来到陡嘴后改名黑庆安。记得黑庆安老人像个老玩童，在喜事上喝点酒就有点疯疯癫癫的，跳脚时动作乖张，常会引人发笑。QPP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