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母语》:深沉、传统的文化精神脸谱与前卫、流行的音乐表现形式的奇妙交融——浅议吉狄马加诗歌、吉克曲布作曲的歌曲《母语》
《母语》
《母语》
词:吉狄马加
曲:吉克曲布
演唱:拉一阿加莫
编曲:卢青
录音,缩混:曲莫约呷,卢青,达希向东
Master(母带):海南符禹迅
妈妈虽然没有用文字留下诗篇
但她的话却如同语言中的盐
少女时常常出现在
族人集会的场所
聆听过无数口若悬河的雄辩
许多看似十分深奥的道理
就好像人突然站在了
大地的中心
她会巧妙的用一句祖先的格言
刹那间让人置身于一片光明
是她让我知道了语言的玄妙
明白了它的幽深和潜在的空白
而我这一生
都将与它们,形影相随
我承认作为一个寻找词语的人
那是妈妈用木勺
从语言的大海里
为我舀出过珊瑚
珍珠和玛瑙
彝语大意;
妈妈说:孩子啊
你曾拥有铁钉一般
墨黑深沉的文字
妈妈说;孩子啊
你要守护好
掷地有声纯洁的母语
一、关于歌曲
歌曲《母语》源于著名诗人吉狄马加《献给妈妈的20首十四行诗》其中的一首诗歌,由第一支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组合山鹰组合主创、被誉为彝族流行音乐教父的吉克曲布作曲,彝族新时代歌手拉一阿加莫演唱。
在我看来,《母语》这首歌曲用非常主流的流行音乐旋律和演唱等表现形式演绎了词作者深沉、传统的文化精神脸谱,从而试图以一种年轻人或曰普通大众喜闻乐见的音乐方式达到对其(听众)进行民族传统文化的“坚守”精神的熏染和“提请”关注和自觉传承民族的、传统的优良精神文化遗产。
对于精神追求而言,这是一种崇高的艺术动机、艺术行为。
对于艺术表现形式而言,这是一种创新性、实验性而非常奇妙的交融式艺术展现。
虽则,诗、歌自古一家,用音乐来展现诗之“诗性”“诗意”之举古已有之,并且在诗与歌因为艺术体裁和艺术分工越发精细化之后,诗与歌之间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分化和各自长大“成家”,但以诗填(歌)词、予诗谱曲的现象同样屡见不鲜,不过那都是诗曲基调一致,都是一致地或以深沉、深情为求,或以轻快轻松为要,或以其它形式为旨,反正都是要么追求阳春白雪追求“雅”,要么追求下里巴人追求“俗”。并且这样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和普遍。而像《母语》这首歌曲,以“时髦”的流行音乐样式和唱法来展现一种深沉的、深情的、传统化文化精神追求和“坚守”的,在我有限的音乐接触面而言,是一种探索性、创新性音乐创作行为、创作实践。
吉狄马加的诗歌不是第一次被谱成曲,据我了解,吉克曲布、奥杰阿格、瓦其依合、彝人制造、太阳部落……都与其有过歌曲创作上的合作;吉克曲布、奥杰阿格等也不是第一次为吉狄马加的诗歌谱曲,他们合作创作的《彝人之歌》、《让我们回去吧》等产生经典效应,传唱大江南北,妇孺皆会,可以说凡有彝人处,必有人听过和会唱《彝人之歌》。
而如上所析,歌曲《母语》,可以说是一次全新的尝试,是世界级诗人吉狄马加和彝族流行音乐教父吉克曲布的一次全新的彝族音乐创作模式。
二、关于诗歌的内容
《母语》的语言,给我的一个强烈的感受,是它主要采用了“讲述”的方式而非完全诗人化的高深莫测的思维方式和完全诗化的高深莫测的语言,这样,“故事性”得到强化,“说教性”有效抹去,因为其实这首歌的主旨在于强调母语(传统文化)的重要性、强调保护传承母语(传统文化)的“必须”和深远的意义。对于这样的认识,这是个人精神世界、情感世界的真实影像和内在冲动,——也是应该成为众人精神世界、情感世界的真实影像和内在的冲动。而作者变“说教性”的“教育”为“故事性”的“讲述”,实则是一种创作的策略、表现方式运用上的策略,它转“深奥”为浅显、换不好接近的“高雅”为大众容易接受的“通俗”。
——这正如词人在歌词中所说:“许多看似十分深奥的道理/就好像有人突然站在了/大地的中心/她会巧妙的用一句祖先的格言/刹那间让人置身于一片光明”——“是她让我知道了语言的玄妙”——我也曾经非常非常强烈地感到,语言是具有“魔力”的,它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可以抚慰心灵、产生巨大的能量,也可以打击人心、丧失自己原初的想法和动力。我也因此在评论吉狄马加的那首长诗《迟到的挽歌》的长文详细描述论证。
而熟悉吉狄马加诗歌创作、熟悉彝族文化的人,同样会在这首《母语》里,可以深切感知到他是深深浸染过彝族深厚的传统文化的。并且我想强调一句的是,作为一个“离开”老家大凉山(深厚彝文化的葆有之地)那么多年的彝族人,在他的文学创作里、在他最深沉的精神世界里,不仅没有丢弃传统的根,他的“保根”、恋根、爱根意识反而比任何人都强烈,并且让其在自己的创作和精神世界里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这样的现象,我觉得在那些“离开”了家乡故土而在京都或者省城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或者是在外“漂泊”许多年以后回到家乡故土的人身上表现更为突出。关于这方面,我下面还有所论及。
三、关于曲调
给我的感觉,在听到最后用母语——彝语的那部分音乐之前,一听到这首歌的旋律、曲调,就感觉它就是“主流”音乐的,是流行音乐的路子而非民族音乐、传统音乐的曲调和路子。这方面我们已在前面有所论及,我在这里想再说说的,是它在用彝语演唱出来的结尾部分,与之相适应地是用的民族音乐——彝族音乐的曲调模式,这与之前的“流行”音乐曲调是“杂糅性”的混合,也是一种创新(起码对于并非音乐专家或酷爱者、研究者的我而言是如此)。——当然,在同一首汉语来展现的彝族歌曲里“点缀”之一点点彝语(或彝族传统声调)是彝族音乐里一个惯常的做法,但它是在一个总体上一致的基调、曲调和旋律的基础上进行运用的,而不像这首《母语》里的,与之前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调子和风格——但在这里也非常的自然、过度和衔接并无不协调不和谐之处——否则它也就不是一首成功的歌曲了。
这个观点,其实和上面我在“关于歌曲”那部分里说到的这首歌是一首创新性、探索性的音乐创作是一样的。
四、关于吉狄马加和吉克曲布以及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引领与跟随现象
在这里,我最后想阐述的一个观点是,就像诗歌(这里专指诗)等其它文学艺术形式,每个时代每个时期都非常明显地存在着雅俗共存的两条“线”一样,音乐也庙堂高、江湖远地显而易见地存在着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并存的现象,并且音乐应该比起其它文艺形式在这方面更明显和普遍一些。这是由可以简单地主要分为“特殊群体”和“普通群体”两部分的社会群体存在造成的,即每个社会、每个时期我以为都是这样两个群体(也即所谓的精英和大众两个群体)构成了社会的艺术创造和消费群体,于是乎一部分是在引领时代潮流、推动文艺向前向空白地带发展,这部分就是所谓的精英,他们的文化就是精英文化;一部分则不求“推动”、只求自我消费和满足,“得过且过”,这部分就是大多数,就是普罗大众,他们的“职责”就是只管消费、不管创造创新。
我在“关于诗歌内容”一节里谈到,我发现“那些‘离开’了家乡故土而在京都或者省城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或者是在外‘漂泊’许多年以后回到家乡故土的人”,他们更热爱和呵护自己的民族传统、民族文化、自己的根。这即有些诗人所写的:“远离是为了更好地‘归来’”。作为土生土长于凉山、后又身体上离开、精神上和内心世界里并未真正离开的吉狄马加(还有例如普驰达岭——云南禄劝人、现生活于京都;例如倮伍拉且、依乌——生于凉山、现生活于成都等一些人,我从他们的文学作品里能够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对于家乡故土的“深情厚谊”和他们对于精神“返乡”和“返根”的孜孜以求),还有在外发展和漂泊那么多年后“坦陈”于创作于个人精神归宿的需要而言都必须回归大凉山的吉克曲布,他们毋庸置疑是我们上面所说的彝族的精英人士、传统文化的捍卫者和传承践行者。这样的精神脸谱我们从他们的有关访谈和作品里轻易就能感受到、触摸到。我们知道,中国以前是一个闭关自守的国家,所以以前的时代文化不需要保护传承或者说没有现在这样值得大力提倡保护传承,以前时代的文化是自我慢生长自我保护传承和“存活”下来,如今是全球一体化、事物的迭代之轮越转越快,包括传统文化在内的有关保护与传承工作空前急迫,而正是像吉狄马加、吉克曲布这样时时“回首而望”的精英人物,其“不朽功勋”之一,将是身体力行并影响带动人们对于传统文化所进行的挖掘、保护和传承发展。
歌曲《母语》,从这个歌曲名字就不难看出这也是一个如上所说这些方面的具体践行,凭借着他们的文化影响力、感染力,这样的强强联手式的创作和身体力行,将是非常有历史意义的。我们期待着更多这样的联手合作、这样的创作和这样的有影响的东西的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