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山鹰
初识山鹰
真想你们啊，山鹰。
又是好几年没见面啦！
写下这几句话的时候，我正独自呆在书房，沏上一杯清茶,在有意调得稍显朦胧的灯光下，听你们的歌—— “谁不说凉山是一幅画呀/彝家的姑娘就是画中画/阿哥天天都看着你呀/看得脸上飘彩霞/(阿哥天天看着你呀/阿哥只喜欢索玛花）”
这是我喜欢的《索玛花》。索玛花就是杜鹃花，花很美，美得绚烂，但从山鹰的歌喉中唱来，就更是有如咂酒一般醉人！那是典型的、我非常熟悉的“山鹰旋律”，质朴、奔放、优美、迷人。在人间，恐怕是很难听到天籁之音的，但我觉得这个似乎是有点接近了！
每听至入迷处,我就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哼起来:“哎……美丽的索玛花/哎……温柔的索玛花……”
将山鹰引进毕节的，是鲁弘阿立，男,彝族。此君脑子说多好用就有多好用,写一手好诗,又唱一喉咙好歌,就是当记者后,还常常在联欢时玩吉它弹唱“本报讯”，本是枯燥的东西，若不细听歌词，还觉得异常感人呢，让人笑晕。阿立在四川读过书,由于与大凉山一档子彝族弟兄诗人、歌手似乎“有染”,大概就把山鹰拖进“染缸”了。
但第一只飞进毕节的山鹰，却不是现在这三只，而是早已单飞了的奥杰阿格。在下面的图中，最帅气的阿格站在最左，向右依次是瓦其依合、沙玛拉且和吉克曲布。
阿格飞来毕节时，是1996年的夏天了。当时我从织金县挂职中途回来，阿立说，阿格来了，要我参与吃饭，作陪的还有绰号叫“李苞谷”的阿辅索卡，在唱歌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在一个现在已记不起名字来的小饭馆里，我第一次见到阿格。其实此前也见过了，但那是在VCD上,看阿格并听他唱“美丽的姑娘洛布雅幽/今夜有人想起你/美丽的姑娘洛布雅幽/今夜有人唱着你……”席间，阿格与我们一见如故，愉快极了。喝了酒，就唱歌，真是神仙日子。那时山鹰的《走出大凉山》和《七月火把节》已经开始走红了。有趣的是，阿立和索卡的歌喉并不见逊色，有时多少还有点抢阿格的风头。但饭后到了卡拉OK厅，那就该阿格玩了，随便亮一手就将全场震住，人们先是惊愕,继而是喝彩！
有些遗憾的是，没来得及去听阿格“奥杰阿格倾情毕节”的个人演唱会，我就回织金去了。为此后来也几乎找不出什么太像样的理由来，不过对没来的两只鹰却多了一些期盼。
山鹰再来，已是1999年的夏秋之交了。在我和阿立等为他们接风时，才发现少了个上次来打前站的奥杰阿格，而多了个小白脸沙玛拉且，还是我的校友，好亲热喽！不过对少了阿格，还是有点心欠欠的，小伙子真迷人，要我是个比他小的女孩子，保不准也会把他追得无处藏身的。
席间,才知“山鹰组合”是后来的改洋气的名字了,原来在1993年,大家都叫他们“会唱歌的三个小伙子”。主伙山鹰的是老鹰吉克曲布,原为工人；肤色偏黑的瓦其依合叫黑鹰,原是医生；小白脸沙玛拉且就自然叫白鹰了,是大学生,学舞蹈的；那个已单飞的奥杰阿格,是教师出身,叫小鹰。
见介绍得差不多,我们就给他们猛敬几杯酒,也不管他们是什么鹰了,主要是想逗他们尽快一展歌喉。当然,他们本就是歌手,是性情中人,一喝了酒,歌声自然就来了。他们的新作不少，但印象最深的，要数《大小凉山》：“麦子黄了吗/索玛红了吗/风痕累累的老树还能为你遮雨吗/离家那么久/思念那么多/浮浮沉沉的旅程让人忘了归期……”有时，他们的歌声，让满桌都忘了吃菜和喝酒,甚至连酒店里的服务员，也在一旁听得呆呆的。“在重重叠叠的山那边/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在弯弯曲曲的美姑河畔/是我童年的摇篮/”唱至此，干脆会不会的都跟着吼起来了：“大凉山哎，小凉山/你是我心中惟一不变的依靠/大凉山哎，小凉山/无论你寂寞还是幸福/我会永远祝福你/”唱到那大小凉山的“凉”字，是lia的音，凉山味十足，很是亲切。又由于是在毕节，为了友情，他们就即兴将小凉山改为乌蒙山了，听起来更亲切，大家瞬间都成了一家人。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愉快的夜晚啊!大家都在唱,你敬我一杯,我又敬你一杯。直至席散回家躺在床上,满脑子里竟然还在是“大凉山哎，乌蒙山……”的歌声。
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阿格没有来。
姐姐的眼泪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在听山鹰的歌，享受山鹰给我们带来的种种快乐。饭局上的酒菜大同小异，只是做东的人不同，还有就是山鹰们唱的歌也不尽相同，除个别“保留节目”外，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新歌。有一首歌，多年后我们还经常在一些场合唱起，同样也打动过不少人，这就是当年向山鹰学的，歌名叫《姐姐的眼泪》。
回想那段时间，我们的思绪常常不由自主地随山鹰的歌声飘浮着，恍若梦游,让人幸福而又怅然，因为他们总要离开的，他们毕竟是一些飞来飞去的鹰。
但是山鹰注定是要在毕节多呆上些时间了，因为此前富豪啤酒厂与山东烟台啤酒厂联姻，老总沈志浩已决定在毕节搞上几场“烟台之夜·山鹰组合演唱会”，以壮声势，于是请来山鹰。我们正是策划单位之一。而另外的意向性演出也正在联系之中。
白天我们就忙着上班，而有的“山鹰迷”，就去充当起“青年志愿者”，帮着张罗演出的事，待晚上再聚会。若有演出，晚了还要去宵夜。这还是有点累人的，幸好他们都年轻。
一天傍晚,在忙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后,就盼着和山鹰相聚了。与此同时，还不得不婉拒了一些宴请，因为几天以来，与和山鹰在一起相较，其它的饭菜似乎都没了滋味。这次是富豪的沈总——沈志浩买单,索卡、阿立等作陪。志浩虽是搞企业的，却也是性情中人，对山鹰的歌喜欢得要命。在山鹰面前，我被称为显得正统了些的“刘大哥”，况且与在座的人相比，年纪也稍长，就连入座时也常常享受点德高望重的待遇。
怕山鹰累，志浩很懂以人为本，让他们先吃点东西。于是也有时间听他们讲讲过去的经历。吉克曲布小时也是很苦的，故他早期的一首《想妈妈》，曾让不少听众闻之掬泪。而瓦其依合的确有个姐姐，出嫁后日子过得极不顺心，这才让他在心痛之余创作了《姐姐的眼泪》。在叙述这些时，他们眼神是深沉和带些抑郁的，甚而煽情的老鹰还会透出些许泪光。其实我虽然没去过大小凉山，但我觉得那里有许多和乌蒙山极为相似的东西，这些东西就深藏于山鹰们的言谈举止里。
这时有人已等不得了，强烈要求要听听《姐姐的眼泪》，大伙立即鼓掌通过。这首歌还有一段过门，这时老鹰他们就开始了独特的山鹰式伴奏，即用手上的筷子来敲桌上的碗或碟子，既控制住节奏，又增添了一种别致的情趣。
“黑色的眼睛长长的头发敲打着一个男人的心/阿妈的女儿亲爱的姐姐就要穿上美丽的嫁衣/忧伤的口弦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火塘边/曾经的一个欢乐的少女默默地在哭泣/”听到这里,大家均默默地当起观众,所有的眼神都虔诚和透明起来。我又特别喜欢黑鹰瓦其依合了，他脸黑，牙齿就显得特别白，嘴唇宽厚。唱歌时总带着一种纯真的笑。他的歌不是简单地出自歌喉，而是出自胸腔，甚至是出自他生长的那片大山吧！他绝对不是奇崛的山峰，但也应该是雄浑的山峦。
山鹰在接着唱：“姐姐的眼泪/滴落在阿妈温暖的胸怀里/姐姐的眼泪/淋湿了背她出走的男人的背/从此那条小路上/再也看不见姐姐背水的身影/从此那片草原上/再也听不见姐姐放牧的歌声/”好优美好忧伤的歌声啊！简直无法找到合适的词句来形容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或者说找不到就不要找了，你就静静地消受吧！
“在我的心灵深处/太阳是你唇边的笑/月亮是你眼角的泪/”《姐姐的眼泪》是这样结束的。就在山鹰打住歌喉之时，有位弟兄忽然大喊：“我恨姐夫！”大家一时冲动，像“文革”中呼口号似的，挥起拳头：“我们都恨姐夫！”
其实，还要恨所有伤害过姐姐的人及一切！或者就是在听完《姐姐的眼泪》之后，也就暂时原谅了他们。
晒月亮
山鹰的演出在毕节非常成功，一时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并且大小摊位凡带有山鹰字样的歌碟均被人们搜洗一空。这让事前心存疑虑的沈志浩喜不自胜，在电话中猛拍一板，说要约弟兄们去晒月亮。我跟他打趣，长这么大，这太阳倒是晒了不少，可还没晒过月亮呢！他说到时候来了，你就知道怎么个晒法了。
约山鹰晒月亮？这个创意有点新奇，不知又是谁给他出的点子，当然我这并不是在怀疑志浩的智商。
这天晚上，待山鹰演出结束后，志浩又来了电话，说他与索卡、阿立、山鹰已经在山上等我们了，让我们快快赶去。那地方反正有人知晓，是在公路边岔上去的山包包上，有一块刚刚收了庄稼的苞谷地。好家伙，志浩他们厂的人拉去啤酒、烧烤，还包括弄烧烤的师傅，并在那里燃起篝火。志浩的夫人、儿子也在，他的儿子昵称为“小花斑狗”，也是个小小“山鹰迷”，正随车中放的山鹰磁带使劲扭着屁股呢！看来，晒月亮的情调和气氛都被提前预热了。
与山鹰们寒喧过后，就开始了烧烤和啤酒的干活。
只差月亮出来了，只是不知出得早些还是晚些。不过就是没月亮也行，反正在山鹰的歌声中，到处都在晃动着太阳和月亮。在《姐姐的眼泪》中，太阳是唇边的笑，月亮是眼角的泪；在《金耳环 银耳环》中，太阳成了金耳环，月亮又成了银耳环。还不知今晚，月亮又会被他们弄成何物呢？
在苞谷地里，索卡（李苞谷）与我难免又打起了长达二十余年的“苞谷官司”，知道内情的人只是笑，令山鹰大惑不解。待有人给他们解释后，山鹰们差点把啤酒都笑得喷出来。原来早年我们均用“某某某毕业于日本农学院苞谷系，简称日农苞（脓包）”来互相戏弄对方，并互称“老苞谷”，之后朋友们始终没弄清楚谁是真正的“苞谷”，只好分别称呼“刘苞谷”和“李苞谷”。
待肚皮填饱，酒兴也差不多提起来，月亮似乎很善解人意似的，真的就从山那边升上来了。平常很多时候，也不觉得这月亮咋的，但与山鹰晒月亮，就很有感觉了。于是山鹰又开是唱歌了，首先是《金耳环 银耳环》。
在奥杰阿格因单飞缺阵后，顶替他的小白脸沙玛拉且，无疑是目前山鹰中最帅的小伙子了。他的脸也很像苍白的月亮。况且在这一组合中，与老鹰的高亢、黑鹰的浑厚相比，白鹰的歌多是变调后的二部合唱或伴唱，略显轻盈和灵动，有如月亮之于太阳。虽处于月亮的角色，但还真正少不得，这或许就是组合的魅力了。
月亮已升得老高，给我们的苞谷地留下片片辉光了。远山庸懒地伸展于一片朦胧之中，将靓丽和宽阔留给幽蓝的夜空和淡淡的云。我似乎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乌蒙山的月色居然也如此的美。这时，沐浴着月光的山鹰，唱起了《姑娘 月亮》：“姑娘 姑娘/你是月亮/又是圆来又是缺/又是让人爱/又是让人忧/（哦）姑娘 姑娘呀”
志浩又一次激动起来，和他们用啤酒瓶“碰瓶”。我们则合着节拍鼓掌。
“月儿圆圆的夜晚/就像你灿烂的笑脸/（哦）姑娘 姑娘呀/姑娘 姑娘/你是月亮/我心中的月亮/我要一生伴着你/给你幸福/给你快乐/（哦）姑娘 姑——娘——呀……”
在被他们拉长得异常缠绵而又打人的“姑——娘——呀”之中，我们一起轮流与他们不断地“碰瓶”。此时才似有所悟，在这晒月亮的夜晚，月亮在他们的歌声中，竟然又回复到姑娘了。
家麻雀组合
在山鹰火了好几天之后，这让毕节人既有些羡慕，又有些纳闷。有人开玩笑说，那大凉山也和毕节差不多，他们搞“山鹰组合”，我们为何不能搞一个“家麻雀组合”？
于是我们常和山鹰聚会的几位，即索卡、志浩、阿立及我等，就开始以“家麻雀组合”自居了。
这天“山鹰组合”在奢香故里——大方县的演出再获成功，特邀“家麻雀组合”前往祝贺。下午的活动地点在奢香博物馆，这是他们此行的必到之地，因为明初修筑龙场九驿的杰出的彝族女政治家奢香夫人就是从四川嫁过来的。据说凉山有位叫巴久乌嘎的彝族诗人 ，在专程到此拜谒奢香墓时，就从最下面的第一个石台阶一步一跪地开始，其虔诚之状，让观者无不动容。
在奢香博物馆挥霍了足够的胶卷之后，两个“组合”相约，在晚上进行一番“比试”，要知道，大家在一块的机会已不多了，因为他们即将踏上归程。
这些夜晚，既属于山鹰，也属于我们，或说是我们共同拥有的夜晚，因为我们已将它珍藏于心底。
这所谓的“比试”是在一首四川彝族《敬酒歌》中开场的，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担纲首唱的却不是两个“组合”，而是山鹰的经济人金曲。这家伙在做经济人方面老是闷斗斗的，但唱起歌来，倒是有一手，似乎可以随时当上山鹰替补。“哎——远方客人来哟来哟喂/哎----远方的客人来哟来哟喂/央直的央/请喝一杯彝家的酒呀/央直的央 央直的央/请喝一杯彝家的酒呀/央直的央……”这首歌的调子被金曲“提拔”得像北京“二锅头”一样，度数极高。于是山鹰开场就得分了。
待阿立出场，就玩点土得掉渣的，这是一首黔西北山歌，“小哥哥来好狠心，把我抱进剌林林。石头石头梗腰杆，太阳太阳晃眼睛。”什么都有没说，但又似乎什么都说了，连山鹰们都连连都点头称妙。据说阿立他们在一些“涉外”场合曾将此歌当做《敬酒歌》来唱,弄得那些似懂非懂的外地人，还以为这当真是当地风俗中的“厚礼”,只好稀里糊涂地喝酒。
山鹰动了真格，拿出看家本领——《漂人》，这首歌后来成了我和索卡的最爱（后文还要作介绍）。这是老鹰吉克曲布的代表作之一。据老鹰说,他的祖地就在毕节,这就更多了几分亲切。况且毕节的百里杜鹃生长着世界上最为艳丽的杜鹃花，被老鹰称为索玛之尊。老鹰虽有些张扬，但他的确是个天才，是山鹰的旗帜与灵魂。
这时连“李苞谷”——索卡也有点按捺不住了，他也拿出看家本领，这就是《阿惹妞》，阿惹妞和阿诗玛一样,均是彝家的美人，故叫《阿惹妞》的歌就有好几首，但我们偏就喜欢这一首。这时家麻雀们(包括山鹰们）都一起将目光投向他,并为他哼起那段优美的过门（这种感觉多美妙呀）。索卡在如此的辅垫中也开始发挥了：“天空多么睛朗/荞花散发着清香/星星伴随着月亮/阿惹妞 阿惹妞/依偎在我的身旁/啊……啊……阿惹妞 阿惹妞 阿惹妞/你何时成为我的新娘/阿惹妞/你何时成为我的新娘”
待索卡停顿，我们又再次哼起过门，而志浩早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一手拿一只筷子，往碗和碟上一路敲去，自称是小泽征尔,让人笑昏。
不过索卡很是从容，继续着他的表演:“天空失去光亮/荞花滴碎了清香/星星躲进了云层/阿惹妞 阿惹妞/远去了异地他乡/啊……啊……阿惹妞 阿惹妞 阿惹妞/你为何成为别人的新娘/阿惹妞/你为何成为别人的新娘”
索卡是个货真价实的表演天才，在唱第一段时,人家一脸幸福；可唱第二段时，就风云突变了，像电影《洪湖赤卫队》里彭霸天又回来时一样。特别是当唱到“你为何成为别人的新娘”的时候，他故作悲愤地一拍大腿，将食指向对面的山鹰，并向在座的人不断游移，仿佛让谁都在担心自己成了阿惹妞，必须接受严厉的指责和声讨。这成了后来凡唱这首歌时都必用的经典动作。
又进行了一些回合。这时小泽征尔——志浩的酒毕竟早已超负荷运转了，在“指挥”时常常连手指拇也伸进汤菜里，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这边刚被人扶住，又径直往那边倒去，直将招呼客人的弟兄们笑得泪水横流。而对方老鹰说话吐字也开始有些混沌，甚而连眼神也有点发直了。
俗话说，“情况不对，赶紧撤退”。我们忙用那首被毕节这边改编过的云南彝族《敬酒歌》来草草收场了。“阿老表 端酒喝/阿表妹 端酒喝/阿老表 会喝不会喝 也要喝/阿表妹 会喝不会喝 也要喝……”那首歌的精华部分就在结尾：“会喝的 也要喝/不会喝 也要喝/管(球)你会喝不会喝/也要喝/管（球）你会喝不会喝/也——要——喝”那括号里的“球”字，就是我们加进去的，在方言中，常常当做语气助词来使用，并没什么实在意义。
上车后，老鹰一路伏在我的腿上昏昏沉沉地大睡，弄得我一腿黏乎乎的口水，冰凉冰凉的。我暗自发笑，心想，这就是那个把歌唱得让那些小女子忘乎所以地狂呼“老鹰我爱你”的吉克曲布吗？
漂人
这天中午，相约与山鹰吃午饭，因为饭后他们就要走了。
大约是为了多有点交流时间，“家麻雀组合”的成员都不约而同地提前赶到山鹰住处——松山宾馆，一起为他们收拾东西，这更是让告别气氛悄然变得浓郁了。可一旦真正到了临别之时，反而说不出太多的话来。本来聚散也是人生常事，但与山鹰，却似乎还是有些不同。
帮老鹰将一个包和一把吉它拿下楼来，放到车上。此时天就那么阴着，带着一丝闲愁……
终于在一张超大的桌前坐了下来。看得出来，山鹰们也有点疲惫了。行前嘴上总要说上点“没陪好”之类的话，但心里也在想，若再这样整下去，我们也有点着球不住了。
在三杯酒下肚之后，索卡说，既然要分别了，还是请山鹰唱上一首歌，就一首。唱哪一首呢？他们问。我和索卡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就唱《漂人》。
我们开始敲筷子进行伴奏，而索卡则亲自为他们哼过门。山鹰们清清嗓子，就来了：“为了拥有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我把自己当做那一只远飞的雄鹰/他们说自由的天堂就在那漂泊的岁月里/又有谁能知道流离失所的酸楚/告别了心爱的姑娘踏上一条不归路/我把她那纯真的爱情倒进漂泊的酒里/他们说幸福的爱情都是要常常相依/谁知道漂人的爱情都在酒后的言语里……”
此时我们均是在静静地倾听，而这种倾听是多么美妙啊！任那些透心彻骨的旋律如飞瀑般地拂过全身，并顺着自己的血脉淙淙流淌。此刻你似乎看到突兀的巉岩，直抵触到宽阔的天空，那里有几只雄鹰,正在自由自在地翱翔……
其实人也很怪，也许漂泊的日子久了，梦想到的，就是一个驿站，一个港湾，或者一个家，好让自己尽快安顿下来，以便有一种归宿感。然而安顿的日子久了，又在向往着漂泊，漂泊意味着生活每天都是新鲜的，有色彩的，你会经历许多奇遇，增添种种情趣，甚至进入好多好多的故事。这就是我羡慕山鹰的地方。因此我也会常常沉浸于自己所假想和设计的漂泊感之中，去体验那些无端的失落，或者幸福……
“哦……寂寞的雄鹰/哦……孤独地飞着/哦……寂寞的雄鹰/哦……孤独地飞着”山鹰还在歌唱，并有一些彝话作为夹白，我虽然听不懂，但也能感受觉到什么。“我想要找回最初的爱/我想要回到古老的地方”
山鹰的歌声已嘎然而止，但足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全场一片寂静，没有谁想说一句话，恐怕也没有谁能说一句话。这片寂静和空白此刻显得如此的震撼和漫长。我突然有一种想哭想哭的感觉，但迫于面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差点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再见了，山鹰，我的好弟兄们！是你们在毕节，给我们带来这么多愉快和难忘的日子。我想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的。我为你们祈祷，就像你们的歌中所唱的一样：“无论你寂寞还是幸福，我会永远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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